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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瑶近来觉得,这小子自从那日和逸飞口角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
月余来,雨泽仍然是细心照顾着雪瑶,帮着悦王侧君们管账,学习府中上下杂事,和从前一般恪守着侧君本分,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放低了姿态,刻意做出样子来讨好于她了。
似乎是山中所藏水晶,敲掉了石头外壳,露出里面的晶莹来,竟还给人惊喜。
雪瑶饮一口冰凉沁人的酸梅汤,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
从前雨泽那那样逢迎,简直有些戏台上奸佞小人的做派。讨好的样子,看在雪瑶眼中,卑微得让她厌恶。
但现今,雨泽这副神态做派,倒是颇为风流自然,显出世家嫡子该有的风范。
从前雪瑶从不曾那么仔细去看他,现在正值夏日,衣衫轻薄,只见雨泽的身形越来越有成熟之势,面容又比其他同龄男子来得清丽秀气,看着看着,竟有种勾手叫他过来,在他耳畔轻轻咬上一口的情思来。
雪瑶被这轻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对付伎倌的手段,拿来给自己侧君用,岂不是唐突?
可是,说不定他挺喜欢呢?
雪瑶惊觉,自己竟然对于雨泽所想,可说一无所知。这个小家伙,明明是在我家,我眼皮之下看着长大的,怎么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呢?
雨泽见雪瑶眼光一直盯在自己脸上,不自然地转了头,拿起盖碗小口啜饮,从碗口边缘偷看她的眼神。
雨泽自己知道,雪瑶所发觉的改变,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来的表象。雪瑶在他心中的多年积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现在可以放冷,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那日逸飞离家,雪瑶宿醉之后,雨泽便一直郁郁寡欢。仔细想想,雨泽觉得自己和逸飞并没有不同之处。
可是,凭什么他生在陈家,就能做正君了?凭什么我侧君之位,就不能超越于他?
我是秦家嫡长子,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又跟谁服过软?只因了你教训,我从那后放下架子,礼敬他人,变化这样大,你却毫不在意。
我虽侧君之身,但从今日起,便在心中将自己看成正君,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带着怨气想了想,雨泽便开始放开了手脚,不再拘谨,不再讨好,不再求着她看看自己,不再求着陪她。
刚开始做,心中还是打鼓的,后来想了想,管她呢,反正你做家主的不在乎,我做什么都不入你眼,横竖都是一样,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可这几日,雨泽渐渐发觉不太对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只要他出现在雪瑶周围,雪瑶便会时不时地看看他。雨泽脸皮薄,竟有些放不开,倒比刚下决心时收敛了不少。
今日实在有些忍不住,便开口道:“家主,还用汤么?不用的话,我收了碗去。”
雪瑶望他一眼,道:“刚端上来的汤,还清凉得很,哪里就用得着撤下去?”
雨泽面上一红,只好在桌边坐了,又恰巧碰到自己的白瓷盖碗,便急忙捞起来捧着。
雪瑶见他躲避她目光的样子透着些羞怯,如坐针毡,不禁动了猫儿捕鼠一般的玩心,偏生一直盯他,又偏生不许他走。没过一会儿,见他额角都出了冷汗,又不敢擦,便又用眼神欺负了他一场,才松口放了他离去。
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雪瑶突然觉得心中已经许久没这样满足过,不由得笑自己荒唐。莫非是和芝瑶在一起呆久了,便也学了她那种促狭性子,专爱看喜欢的小郎君们难堪?
等等,喜欢的?
雪瑶心中又是一振,缓不过神来。
五月底,朱雀禁宫,上书房内。
完成了今日的事务,太女君懿和悦王储雪瑶相对而坐,品茶闲谈。
“姐姐近日来面色红润,身体轻健,恢复得很好啊。”雪瑶望着君懿道。
君懿穿一袭水碧色纱衣,笑着摇摇头道:“这几年来,可是第一次觉得,刚到初夏,天就热得这样难熬。我正愁着,现在已经如此,三伏天可要怎么过?”
雪瑶抿抿嘴道:“夏天本就该这样,往年你都盖着被子过的,还总嚷嚷说晚上冷要加铺盖,现下知道热了,可不是好事吗?净说些孩子气的话,可让人担心死了。”
君懿笑道:“不跟你闲说了,你早些回去才是正经,家里侧君,可是翘首盼归了吧?”
雪瑶面上一红道:“说什么呢,你自小明知我偏心逸飞一人的,怎么会扶持侧君得宠呢!”
君懿面有得色道:“你那点心思,早瞒不过我了,你可知道秦雨泽本来是预备着过两年给我补进后宫的人选?我为什么央着母皇把他划给你,你可要心里有数,莫辜负我的期望啊。”
雪瑶瞥她一眼:“才好了身子,嘴巴便没一句正经话,哪像个太女!”
君懿想起一事,正色道:“莫说我身子,你那心痛的顽疾,近年来可还发作么?”
雪瑶道:“有些隐隐的,倒不常有,也不妨事,仅仅小时候那次比较厉害。想来应是虚惊,没什么事的。”
君懿道:“宫中郑太医国手天下无双,何不给你借去用一用?”
雪瑶笑道:“咱们陈家这不知何物的顽疾,已难倒了多少国手,一代代都治不好,我看还是不要白费了。姐姐适才不是说要去藏书阁看望竹君?那我可要赶紧告辞了。你看,妹妹家中只有两个,姐姐可有三十个了,一天轮值一个,一个月下来……”
君懿指着她叫道:“你看你看,露出马脚来了!就知道你跟芝瑶那丫头表面泾渭分明,实则一丘之貉,还说我呢。得了,咱们今日先散,下次再聊。”
雪瑶笑道:“还下次?我的太女姐姐,你觉得你的公务每次都这么少么?这是你病中,皇姨给的体谅罢了。你若这么偷懒下去,下次少不得要做到天黑。”
君懿立起身来,携着雪瑶手便往外走,口中道:“我现在身子好得多了,做到天黑也不怕,你也要陪到天黑,你可等着。”
夜晚,郑华铭走出御医所大门,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方转了个弯,来到御医所院墙之后的僻静边角。
那边别无他物,只有一些破烂花盆瓦片,和一堆堆的泥土,平时无人打扫,所幸也不在人眼前,便没人管。
华铭从袖中拿出一枚蜡丸,放在手心攥了攥,面色凝重。犹豫了一晌,终于咬了咬牙,将蜡丸放入一个破花盆中,快步离去。
平治三十年,九月初九。
金风吹得蓝天高远,黄花遍地,秋色笼罩着整个朱雀皇城,也送入朱雀禁宫而来。
上书房内,翎皇半云手执朱笔,正在批阅着地方官员的奏章。
北方战事意外地频繁起来,还要再拨些兵马增援。
中原腹地夏日起了蝗灾,各郡都有几处颗粒无收的区域。所幸南方尚安,将南方库存粮食加以调度,应该能助中原度一度难关。
半云适才紧张的面色,在筹划完毕调粮计划之后,才稍稍有些缓和下来。
刚拿起一本未批阅的奏章,提起朱笔来看了三两行,“诚惶诚恐”、“顿首百拜”等客套话还没读完时,门外守候的大宫女鹦哥进书房通报道:“皇上,善亲王在外求见。”
半云提着朱笔,微微一皱眉。
鹦哥伶俐,见皇上脸色,忙低了头。
半云只觉得脖颈一紧,有如骨鲠在喉。
流霜?这些年来,朕与她应有共识,只是互相没说出口罢了。在这不上不下的时节,她来做什么?
半云沉吟间,朱笔之上朱砂墨滑落一滴,正滴在那份奏章两行之间。半云恰在此时回神,也不加犹豫,看了一看旁边文字,以那墨迹为起笔,写了句眉批,才搁下笔来:“将奏章搬走,设座,宣善王。”
鹦哥招了招手,身后宫女们鱼贯而入,迅速做完准备,退回门口。鹦哥唱报:“皇上有命,宣善王觐见——”
半云稍稍提了一把本就耸立的衣领,又将手指轻轻抚了抚头上发髻,挺直了脊背。抬起头之际,方才那副稍有忧虑的神情一扫而空。
这便是身为一国的皇帝用以君临天下的气势和威严,此刻,便像日月的光辉一般,横扫过整个御书房。
此时,门外施然走来的,便是多年未正面相见的善王陈流霜。
今日乃是重阳佳节,善王发髻之上,除了钗笄步摇之类的常规簪饰外,又在左边簪了一朵明黄色的菊花,半开还羞,正合当时。
尽管年岁已将近半百,流霜眼角边皱纹却极少极浅,敷了层薄粉,便彻底消失不见了;鬓发仍不见霜色,双眉如旧时常见那般淡淡扫了一遭;只是唇脂颜色,不若当年所爱那一点嫣红,已经改了绛红色,却也只是薄薄染了一层。一眼望去,只觉得今时今日,故人添了几分不同于当年的雍容。
半云目光不转,望着她从容进御书房来。
看她步履稳重,一双步云登天锦鞋一尘不染,从容跨过门槛。身上穿一袭青莲长衫,做万波潮涌图案;披一条蛋青丝帛,随着步子扬起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