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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份感情,他始终无法如此潇洒,四年前四年后都一样,无论多久都一样,再痛恨,再厌恶,再纠结,他也无法亲口说出这样残忍的决定。
秦昊尧蓦地怔住了,黑眸之内汇入更多的起伏,他压下俊脸,望着圈在自己腰际的那双柔荑,不难察觉她贴在自己背后的面颊。
三十年来,在大事上,他向来是个果断的男人,哪怕夺取许多人的性命,也从来眼睛都不眨,但要亲手斩断这段感情,他却当断不断。
穆瑾宁从他的身后环抱着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秦昊尧也不过是站着而已,始终不曾开口。就像是此刻,要他伸出手掌去,亲自扒开那么温柔的双手,冷漠离开她的怀抱,对她难得的殷勤视而不见,居然成了最大的难事。
秦昊尧的手掌还不曾覆上她的手背,最终停留在半空,但他也能感觉的到,腰际的这双手,将自己越抱越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却始终不曾回头看她的面容,只是俊眉紧蹙,薄唇抿成一线,看起来依旧冷漠无情。胸口之下的暗潮汹涌,无法抑制,哪怕彼此都沉默不言,数月不曾相见,他岂会不想念她?!但即便如此,他不想让自己再度迷失了心智,在此事根本还未找到对策之前,他们不再相见才是更稳妥的法子。
“我不想失去皇上——”穆瑾宁紧紧贴着秦昊尧的后背,眼底升腾起一片温热水雾,她的嗓音被压的很低,每一个字都听来宛若美酒,已经在深处酝酿了许久时间般深沉。她拧着柳眉,肤白如雪,眼眸之中不无哀婉悲怆,她幽幽喟叹,说出肺腑之言。“想一起共度余生的人,是皇上,再无别的人。”
“你说什么?”秦昊尧侧过俊脸,依旧不曾看到她此刻的神情,但自己分明听清楚了,却又想听她再说一回,仿佛不曾领会穆瑾宁的深意。
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耳畔,清新暖意扑面而来,仿佛站在再巍峨高耸的雪山之上,不止被皑皑白雪封住了双目,也会看到春色暖融。
他不想过早心生欢喜,更不想空欢喜一场,水中捞月身心俱疲的只是自己,秦昊尧压下心中寒冰之下的春江潺潺流动的蠢动,若她不愿说破,兴许他还是可以容忍这段感情继续存活下去。
他如何拒绝她的一身柔情?!
秦昊尧正若有所思的时候,腰际的双手,却在此刻松开了,他不难察觉心中无法控制的失落和孤寂,却只见穆瑾宁默默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面前来,扬起晶莹姣好的面容看他,将他的身影锁在自己的眼底,清澈美眸之中不无黯然,久久凝视着秦昊尧,她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嗓音清浅:“我……想挽留皇上的心。”
“为何想要朕回心转意?反正你也从不在意不是吗?”秦昊尧的俊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软化的神情,依旧疏离冷淡,冷哼一声,更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难以亲近。
但他的冷漠,仿佛已经在彼此之间画上了一道清楚的界限,要她不再靠过来,不再过界,穆瑾宁却不曾被他的寒意冻伤,相反,她却更是朝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身子相互贴合着,或许对于这世间所有的女人而言,秦昊尧的霸道残忍令人却步,他对感情的执着却又令人向往,但同时拥有这两面的人才是秦昊尧,才是大圣王朝的天子。她若想留在秦昊尧的身边更久的时日,就该容忍接纳他的一切,正如——他也在费力容忍她的每一面,也想要将那件事用时光磨平,当做不曾发生。
他若不是想留住他们的感情,早就可以将她抛弃冷落,哪怕不曾治罪与她,也可让她在景福宫里自生自灭。她的确知晓这些日子都不曾让自己释怀的,并非只是她无法救得了李暄,更是她甚至要失掉的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他的冷酷残忍,也曾被人当成是不愿靠近不愿真心对待的理由,这些年来,当真能让他觉得是真心的相爱的,就只剩下这段感情而已。因此,他才看的那么重,才会那么珍视。
若是他们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人轻易松开了手,放弃了这么多年的纠缠,这份感情也就随风而逝,没有半点值得留恋的价值。
只是她比任何一天还要确定自己的心,她不想松手,更不想毁掉他们的现在和将来。她迷失了一个过去,一个曾经,她唯独能够把握的就是当下。
他对自己越是冷漠,就越是看得出他的在意和偏执,穆瑾宁扬起白皙脖颈,凝眸望着他黑眸之内只剩下的疏离,她却不再惧怕了。
过去他盛怒的时候,哪怕一瞬间,她也曾经害怕过,也曾经受过不小的惊吓,但直到她这些天来反复想着,为何他迟迟不肯放过李暄的真正原因之后,她并非不能理解他。
她给他的伤害并不亚于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冷淡,哪怕他是一国天子,她的抉择无疑是在刁难他。
她的眸光宛若流离的日光般默默从他的脸上移开,她一直很在意,在意自己会抛弃的过往,因此觉得秦昊尧对她再好,她也只是努力延续过去的生活一般平静麻木,却忽略了自己心中的改变。
她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听过心中的声音,不过问不知道消散在哪一个角落的过去的自己,而是询问自己这约莫一年来的心境……安安静静地找到了答案,她的处境的确艰难,但她也并非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安然无恙的避风港,因此而千方百计格外迫切地想要讨好天子这般令人憎恶不堪。
“对于我而言,无论是穆瑾宁,还是崇宁,抑或是贞婉皇后,只是我根本无法握在手中的过去而已,看不到,摸不着,仿佛是别人的故事一样。”穆瑾宁垂下长睫,缓缓探出柔荑,轻轻覆在秦昊尧的手背上,她说的不无动容,感慨万千。“回到宫里大半年了,皇上是如何怜我惜我,如何宠我疼我,我都是真心感受,真切体会……当初在江南,我对皇上就已经交出了自己的心,但皇上前往战场杀敌,听到皇上受了重伤,我才发觉自己的心也会疼,而并非只是独自承受皇上给我的所有情意而已。这些天我见不着皇上,头一回如此孤单,我唯独笃定的是一件事,不想眼睁睁看着皇上离我越来越远,不想眼睁睁看着皇上对我收回所有感情,我后知后觉,可怜可笑——”
秦昊尧的眉宇之间,渐渐舒展开来几分,这些年来他并非头一次听到穆瑾宁对他表明心意,他本以为今日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穆瑾宁坦诚的心思,却让他除了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只是他依旧不曾流露在表面,将这份欢喜掩藏的极深。他不再故作冷傲姿态,指节暗暗勾动,毫不迟疑地握住她的柔荑,他总是很难拒绝她,仿佛两人原本就是感情上的冤家,欢欢喜喜,悲痛离合,他不再抗拒心中的高兴,稍稍一扯她的手臂,就将她拉入怀中。俊脸贴着她的螓首,贪婪痴迷地绣着她清新的发香,他愈发迷恋她,也愈发在意她,哪怕这更像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秦昊尧明白他兴许这辈子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却又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他们在很多年之后,才了解感情的真谛,却比起年少夫妻更懂得捍卫自己的感情,这才是难能可贵的。男人的天性,或许本是会更迷恋女人美丽容貌,却痴迷再深,也不见得会付出一辈子来面对一个女人,但直到他遇到了穆瑾宁,才有了变数。
但他却不觉得有任何的可惜,他高兴的是——他的人生,还能有这个变数,否则,他哪怕有后宫三千,也不见得有这般铭心刻骨的真情。因为生在帝王之家,身在险恶皇宫,他绝不轻易信人,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女人,哪怕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也不会全心相信。正如这世上历朝历代的帝王一样,身在高处不胜寒,从来不缺女人,也是一种遗憾。
重新回归他的怀抱,并非只有熟悉的暖意,他总是将她抱得很紧,仿佛要把她揉入体内般用力,她的指节深深攀附在秦昊尧的华服上,眸光一暗再暗:“走出凤栖山下大食族内,看到了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再度遇见了皇上,朝夕相处,我并非只是被这段感情而感动了。我的心越来越靠近皇上,数月前在上书房内心痛难以自抑,方知我爱的人是皇上……”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秦昊尧黑眸一凌,蓦地抬起她的下颚,霸道地逼近她的面庞,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颊,他冷峻的神色愈发不好应付,让人无力招架,锐利的眼神几乎胜过严刑逼供,再决绝的人在秦昊尧的面前,也绝对无法继续隐瞒心中深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