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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早膳吃的,自然是忐忑不安。很多事,她以为不是问题,其实就像是这一条琥珀珠子一样,不管她想还是不想,它都在那儿,它总还是一个不曾彻底解决的问题,是一个无法彻底安心的难关。
秦昊尧对她是百依百顺不错,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没错,只是如今她才无法不怀疑,那日别过之后,张少锦是否当真顺利出宫,毫发无损——她凝视着这一个手边的白色布袋,她记得清楚,却不曾流露在脸上,琥珀珠子原本有十二颗,如今少了一颗,便不再完整,是否也暗中提醒她,其实……那件事中还有玄机?!
天子跟她说起,张少锦其实不是张少锦,他认识的是李煊,曾经的朝堂臣子——臣子带走一国之后,让天子悲痛三余年,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也能被天子饶恕吗?!
她蓦地面色全无,血色全失,紧紧抓住这一个柔软布袋,眼底深沉肃然,明明是毫无分量的珠子而已,此刻却沉甸甸的,宛若跟铅块一般。
难道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哪怕是夫妻之间也难以赦免?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穆槿宁将布袋放回床头枕下,支开了宫女,亲自走到门口迎接秦昊尧。
从秦昊尧的手中接过长剑,置于长台,穆槿宁一边听着秦昊尧的笑语,一边为秦昊尧倒了清茶。
“少年时跟着武将习武,之后出入军营,练兵打仗,一转眼,十余年过去了。在宫中身边众人拥护,好些时候不曾练武,如今跟王谢比武过招,倒也落得一身舒坦。”秦昊尧一身潇洒气势,坐在桌旁圆凳上,从穆槿宁的手中接过茶水,痛快地一饮而尽。
穆槿宁笑脸相迎,秦昊尧虽是皇子出身,却并无纨绔之风,他强大,勇猛,是整个大圣王朝的主宰,也有一身武艺,听闻过去常常亲自出征沙场,骁勇善战,精于谋略,对王朝而言更是一名大功臣,如今他坐拥江山,才会如此安稳,收的人心。
若是内心羸弱之辈,身份再高贵又如何,也免不了皇位被有心之徒觊觎抢夺。
纤柔素手为秦昊尧解开紫色金边的腰带,她淡淡笑道,从容地将他的外袍脱下,到门外吩咐宫女送来热水,以便让天子沐浴更衣。“皇上一身是汗,外袍都湿了,快些把外袍换下来。”
秦昊尧敛眉,低下黑眸望着身前恭顺温柔的女子,唇畔扬起深沉笑意,渐渐搂住她的双肩,她抬眸看他,娇美面容,秋水美眸,已然让人心中蠢动,她只是跟他长久相望,亦不言语。
就在此时,宫女推门而入,送入洗浴热水,穆槿宁从秦昊尧的怀中抽离出来,与宫女一道准备完全,客栈虽然是最上等的雅间,自然也不比大臣厢房古朴雅致,虽然宽敞,也唯有木质屏风阻隔。
宫女退下之后,穆槿宁亲自为秦昊尧宽衣解带,见他坐入浴桶之内,她才走近两步,亲手为他解开头上玉冠,将他的黑发浸入温热清水之中,凝视着他宽阔的后背,她不禁微微失了神。
“有心事?”秦昊尧见她坐在身后却不再言语,温柔指腹停留在他的黑发之内却不再动弹,秦昊尧侧过俊脸,随口问了句。
“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她一口否决,轻笑出声,起身取来木梳,为天子梳理黑发,她心里之事,如今根本就说不清楚了。
他们在杭州也不会再久留多日,与其如今展露心迹让天子勃然大怒,还不如将此事留到回宫之时再说。
“明日皇上还要出去练武吗?”以柔软白巾为秦昊尧擦拭着后背,粉唇轻启,穆槿宁问的随意。只是,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却又无人得以诉说,眼底隐约可见淡淡愁绪。
“怎么这么问?”秦昊尧浓眉轻蹙,彻底转过脸来看她,跟穆槿宁四目相接。
穆槿宁敛去眼底的轻愁,挽唇一笑,嗓音清灵,落在秦昊尧的耳畔,更是动容至极。“我也想跟着去看看,皇上的飒爽之姿——”
“有何不可,明早朕叫你一道去。”
秦昊尧没想过她是这般用意,心中狐疑一扫而空,扬声大笑,这两个早上他不想惊动她好眠,毕竟她身子纤弱,连夜霸道索求,她怕是难以招架。
刚为秦昊尧穿上里衣,门外便传来王谢的声音:“爷,薛学清大人在外等候,要见吗?”
“既然来了,就让他去酒楼候着,一道吃顿饭。”
秦昊尧闻到此处,神色自若,薛学清是当朝三品文官,也算是个有头脑的人,此趟在杭州逗留游玩,薛学清得知这个消息,自然赶着要前来一尽地主之谊,他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遵命。”
王谢得了命令,随即离开,穆槿宁在屋内听着,取来常服为秦昊尧穿上,“是朝中臣子吗?”
“正是,待会儿你陪朕一道去。”
秦昊尧系好腰带,扬唇一笑,说的格外自然。
王谢在前方领路,几人徒步走去前方不远处的怡丰楼,不愿让人引起注目,薛学清也在雅间等候,一见到天子,已然要下跪行礼。
“在宫外这些礼节就免了,起来坐吧。”秦昊尧越过薛学清的身子,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如今在江南,也不必追究细节。
薛学清起身,却生性谨慎得体,依旧弓着腰,不敢正眼看天子,连连致歉:“微臣实在愚钝,居然不知皇上来了杭州,望皇上恕罪。微臣是杭州人,本该在几天前就面见皇上,领着皇上将杭州本地的风景看个尽……”
“不必了,那些地方朕都去过了。”秦昊尧却大手一挥,拒绝了臣子的殷勤,与其跟臣子一道前去赏景游玩,还不如跟至亲之人随性走走转转。
薛学清继续陪着笑脸:“真是招待不周,微臣后知后觉,只能在酒楼布置一桌薄酒,实在是汗颜。”
话音刚落,薛学清才直起腰,在秦昊尧的示意之下坐在位子上,坐在桌上的人除了天子之外,还有同朝为官的公孙木扬,作为宠臣,跟随天子一道出宫自然是不奇'。。org:'怪的,薛学清默默扫视一眼,却蓦地心头一沉。
坐在天子身边另一个位置之人,却是一名年华正好的娇美女子,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宛若宫外女子一般打扮,湛蓝色华服上衣,下身藕色长裙,虽不奢华华丽,却也宛若江南女子般柔情似水,温婉淑静。他正在心中揣摩此女气质天成,不像是天子的贴身宫女,虽然没有金银堆砌而成的贵气,却也没有一分卑微。
……。
250 秦昊尧这才懂得情为何物
“皇上,容微臣自罚三杯——”薛学清撇开心中的狐疑,自告奋勇地给自己斟酒,三杯之后,亲自为天子倒上酒,继续说道。
“容微臣敬一杯酒。”
秦昊尧喜怒不形于色,薛学清不是得宠的臣子,也并非他反感厌恶的臣子,就当是他的一片好意,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品了一口。
“这酒……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入口的,并非是一口烈酒,秦昊尧径自品着,更觉后面的劲道宛若潺潺溪水,连绵不绝,清新之意,仿佛令人置身于大海之上的山顶,海风扑来,在如今四月底的温暖春日品尝此酒,更是心情愉悦,惬意自如。
俊脸上,渐渐多了缓和神色,他黑眸一扫,嗓音之中可听到称赞的笑意。
“这是微臣从府上带来的酒,哪怕喝多了也绝不会有损身子,这才给皇上带来的。”薛学清见天子欣赏,不禁眉开眼笑,再度起身为秦昊尧斟酒。
穆槿宁哪怕不曾端起面前的酒杯,也隐约可以嗅到众人酒杯之中的酒气,并不若一般烈酒汹涌刺鼻,相反……是温柔的,安静的,清淡的,她沉迷其中,也不禁有些疑惑,这宛若水酒一般的酒液,到底品起来是何等的滋味,她突然想知道,到底秦昊尧说的不同寻常,是怎么个不寻常法子。
“的确是清新扑鼻,绵柔甘冽——这是薛家家仆酿造的酒?”秦昊尧喝了第二杯,径自凝神望着白瓷酒杯,宫中的佳酿他也尝过许多种,或许这就是南北方的区别,北方的酒,热辣炽烈,南方的酒,宛若清流,的确有不小的差别。
“这酒到底是如何酿出来的,微臣也并不在行精通。不过,酿酒之人就在门外,她也很想见皇上一面……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听薛学清这么说,穆槿宁不禁将眸光望向他,不知为何,明明是寻常的引荐之话,落在她的耳中,却不再简单。她不动声色,看着坐在对面的公孙木扬,他的眼底似乎有无法看清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