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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见状,漫不经心地闷哼一声,随即将视线掠过皇后的身上,他不曾治皇后的罪并不是可以忍耐她,而是时机还不成熟,哪怕皇后跪在他面前整整一年,他也不会忘记那些羞辱之事,更不会轻易原谅她。哪怕,她是结发妻子,更因为,她是结发妻子。
不多久,周煌带着一封金色素纸折子走到皇上的面前,低声道。“皇上,的确是前几日从驿站专程送来,来自丘垚官府。”
“呈上。”
皇上睇了跪着低头的皇后一眼,随即将素纸折子打开,只是如今双目依旧有些酸涩,看了几行字而已,已然不愿再看,丢给站在一旁的周煌,吩咐下去。“你来看。”
“是四年前的一件凶案,新上任的贾县令例行公事,翻查五年之内的案子,禀告皇上要重新缉拿真凶。”
周煌细细看着,不敢怠慢,看了个大概,轻声说道。
“缉拿真凶?”皇上皱了皱眉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事仔细谨慎一些当然没错,但将已经定案的案子重新翻出来见天日,却也不是常有的事。但这样的小事,又发生在千里之外的边疆,更不是权力相争,如何让皇后都盯上了?!
“真凶还逍遥法外,天理昭昭,大圣王朝如何能容忍一个杀人凶手不伏法认罪却沦落在外?!”
皇后点头,语气仓促,她的目光凝注在周煌手中的那一本奏折之上,这便是她让蒙戈去调查取证的事,也是她最后的一个棋子了。这一步若不曾走成,那便是全盘皆输。但她也有了十足的把握,若这件事都无法阻碍槿妃,她便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惜的了。
皇上不曾理会皇后的情绪,淡淡睇着继续翻阅奏折的周煌,问了声。“死的人是谁?”
周煌放下折子,据实以告:“是官府中的衙役。”
一个陈年案子,没有牵连到皇亲国戚,又是边远塞外的事,到底有何等的关键秘闻?!
“衙役?听你这口气,不止一人?”皇上瞥视了一眼周煌,听起来,这个案子似乎渐渐地,有了不寻常之处。
周煌点头,眼神之中满是凝重:“死了三人。”
的确不会平白无故死了三个官府的衙役。皇上的眼波一闪,忽略了皇后眼中的幸灾乐祸。“怎么死的?”
“据贾县令说,三人前前后后,暴死的日子不过差了十几天。”周煌顿了顿,沉声道,更觉事态严重。“是中毒死的——”
对几个当差的衙役下毒,又能捞到何等的好处?!若是乡邻纠葛,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更不会死了三人之多。而一般的贫民百姓,是买不到毒药的……平素这些衙役也只是在官府当值而已,也并没有什么共同的仇家,如何会在半月之内全部中毒死去?!
皇上眉头一挑,只觉得更加头痛,方才的午间噩梦不但不曾让他舒缓疲惫身躯,反而更加疲倦无力,他面无表情地询问。“当年如何结案的?”
“回皇上,当年正因为找不到杀人凶手,所以迟迟不曾结案,后来找到一个跟衙役素来不和的,说他们三人常常聚众赌博,兴许是输了银两被赌庄的门客投了毒,但也没有找到半点确凿证据,最后抓的那个门客也被放了出去。此事拖延了半年,也就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悬案。”
皇后低着头,眼眸之内的笑容,愈发绽放,得意宛若张牙舞爪的鬼怪,在她心中蔓延沸腾。
只听得皇上沉静厚重的嗓音,落在耳畔:“如今难道又有新的斩获?”
“贾县令说……其中一个年轻衙役的旧时相好从乡下回来,透露了一件事。”周煌的话,却惹来皇上更多的疑惑,边塞的事,他可以不必亲自管问,但皇后都插手的事,他也不想错放。
“当初怎么没说?”
“这个妇人说,因为生怕相好的死连累到自己,这个相好也有家室,她惧怕惹上祸端,刚知晓情人死了,便连夜收拾了东西回去娘家。这一待便是四年,如今她再回来,只是因为实难心安。见官府正在重新追查此事,将旧事彻底想了一遍,才跟县令说出古怪之处。”周煌将手中的折子再度翻开来,这一本折子写的巨细无遗,他特意呈给皇上,皇上接了过去,低头细看。“妇人说,在情人死前的一年,有一回他喝醉了酒,跟自己抱怨,说见到官府有个丫头很标致,若是何时可以占有一回,倒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妇人见他不改风流劣行,一时气急,痛骂了他一回,他勃然大怒,两人争执之间,更是动手打了妇人,扬长而去。”
皇后的双膝渐渐传来酸痛,她已经很久不曾跟人下跪,如今时间一长,身子也受不了了。
周煌看皇上的头很痛,皱着眉头,面色难看,他便继续说下去:“后来又有一回,这个衙役再度提及这个丫头也不知如何修来的福分,居然还能活着离开官府,实在可惜……还说若是就这么让她走出官府,实在暴殄天物,这塞外的官府往后可也许再也不会来这么美丽的女人了……”
皇上闭上眼,静默不语,只听得周煌继续说下去。“这个妇人当下并不觉得奇'。。org:'怪,因为自己的相好原本就不是个品行正直的人,而身边几个衙役也都是趋炎附势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小人,但跟她相好最臭味相投的两个衙役,也正是在他相好死了之后,走上黄泉路,如今她便有了怀疑……”
皇上睁开眼,冷眸以对:“怀疑什么?”
“怀疑她的相好伙同其他两个不务正业的衙役,对这个女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一年后才会死的凄惨。”周煌顿了顿,仿佛猝然察觉到此事之中的要害,说话的口吻都变了,似乎有些许迟疑。
“既然是报复,为何要让他们三个混蛋多活一年?这怎么说得通?”皇上冷着脸对着周煌,周煌面色一白,无法回应,苦笑着连连摇头。“这……折子上没说,皇上。”
皇后等到了绝佳的时机,这才噙着一抹诡谲深远的笑容,轻声开口:“皇上,请你回想那一年流放到丘垚官府的女子,应该不难揣摩其中蹊跷之处。”
“你想说的人是槿妃?哪怕她是那年去的官府,并非整个王朝只有一名女子流放到官府,更不乏官家女子,皇后如何笃定此事便是跟槿妃有关?”皇上对皇后的举动,早已司空见惯了,皇后恨不得找到任何一个机会,就要将槿妃处之而后快。如此一想,皇后会兴师动众,用心极深。但也因为皇后总是咬着槿妃不放,细细数来约莫有五六回了!更别提皇后暗中算计的数之不尽,想来更是可怕。
但也因为皇后总是针对槿妃,更让皇上心中厌恶至极。当初若不是皇后,他也不必错失那淑雅,更不会纵容他们让那淑雅死的惨烈,他全然不觉是自己的刻薄狭隘所致,心结也是因为皇后而生。
“的确不乏别人,但这十年之内,丘垚官府授予京城来的口谕而宽恕放行离开官府的女子,却只有穆瑾宁一人。若不是皇太后看她可怜,她连庶民都不是,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只是一年多以后,皇上大赦天下,她才能活着回京,她的身上惹着人命官司,还敢在后宫过她的安稳日子,皇上不觉得她可怕吗?”
皇后沉心静气,这一番话说的激昂恳切,她的眼神炽热坚决,仿佛这一切无根的猜测,便已经是凿凿真相。
天子闻到此处,虽然还是不愿相信皇后所言,但这张折子记载的事,却激起他心中的无声狐疑。
“槿妃离开官府之后,在鸣萝生活,当下曾经约有半年时光,在药馆子做过下人,她比起普通百姓,更懂何谓医理,更懂什么才能要人性命,也比任何人更容易拿到毒药。”
皇后的眼底升腾起一抹无声冷笑,她佯装自然,只要能够绊倒穆瑾宁,哪怕她跪着一天一夜又何妨?!
看着皇上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眼神深沉的无人看透,皇后才冷然说下去。“但槿妃从未跟任何人提及,只因她不愿让任何人将疑心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陈年往事,全部抖落出来。”
多可笑啊……如果她说的没错的话,天子的枕边人,便是一个杀人犯。皇后愈发心平气和,说的隐忍。“臣妾没有任何请求,若槿妃不曾杀人,皇上如何处置臣妾都可以,毕竟臣妾身为六宫之首,不该侮人名声,但若是槿妃的确犯下杀人之罪,请皇上一定公私分明,严正国法。”
皇上再度闭上眼去,面色森然,偌大的宫殿,迟迟没有任何人开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