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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闻到此处,眼神一暗再暗,蓦地双膝一软,若不是撑住了椅子扶手,她几乎要无法站稳脚跟。
周嫔淡淡瞥视了一眼沈熙,自然看得出究竟,她不免眼底有了及其浅淡的笑容,方才沈熙还说她心虚,如今心怀鬼胎的,怕成了沈熙吧。
与人私通,这可不是可以饶恕的罪名。这后宫无数佳丽,有人一年半载也见不了皇上一面,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旦进了宫,就应该承受独守空闺的漫长岁月,哪怕一辈子都见不了圣上的面,也不能跟人私通,一旦有了背叛圣上的丑事,本是天理难容。
太监不敢抬头,将一番话有条有理地全部坦诚了出来,说的巨细无遗,各位后妃不禁皱着眉头,谁也不曾想过曾经深受皇上宠爱的熙贵妃,居然还有一个暗中的相好。
“是谁让你说这些鬼话连篇?!到底是谁给了你好处,来栽赃陷害我!”沈熙实在无法忍耐众人鄙夷又冰冷嘲讽的目光,蓦地冲到太监的面前,不顾众人在场,便是连着三四个掌掴,看她咬牙切齿的厉害模样,恨不得将这个太监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太监扶着被打肿了的面孔,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沈熙对他掌掴,庄妃已然有些不耐不快,冷声遏制。
“熙贵人,注意你的举止。你就算把他打死了,难道就能封住悠悠之口?”
安徵宫的两名太监,急急忙忙将沈熙拉开了,沈熙倒退两步,恍然坐下,手脚火热,仿佛是将身子探向火炉之中一样,心中的慌乱,胜过进宫之后任何一回。
明明……明明……。眼前这个太监,根本不知道她的事!
但为何,这个祝太监说的……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真实?!
一阵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意,下一瞬几乎痛得她睁不开双眼来,双手不自觉紧紧扣在扶手上面,背脊依靠在椅背上的那一刻,似乎连骨髓之中都被刺入利剑一般手足无措。
珍妃的面色愈发凝重,跟身边的庄妃对视一眼,得了她的允准,才沉声道,格外认真,不苟言笑:“你说是沈夫人带来的宫外的男人,如今在何处?当真有这样的男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笑容,这件事扑朔迷离,如今却要一分分散去周边的迷雾,变得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丑陋起来。
有几个妃嫔往日跟沈熙话不投机的,听了这一句话,看着庄妃珍妃都不愿松口,心中不无窃喜,眼看着沈熙有朝一日也会出丑,实在太快人心。怪只怪,沈熙往日太骄傲,目中无人,如今才会落得此般惨败的下场。
祝太监连连点头,方才被沈熙掌掴之后,他却没有一开始的惧怕,说的愈发自如流畅起来,一身底气,说话的声音都更高昂了,落在安谧无声的安徵宫之内,回响了许久。“奴才不敢造谣生非,半个时辰前奴才已经派人出宫去找,如今就在安徵宫外等候——”
“这个太监这么大本事,连跟她苟合的男人都找到了?”周嫔已然转过头去,朝着身边的穆瑾宁低声谈论,这捉奸也要捉到奸夫才成,否则这个太监满口胡言,必当死无葬身之地。但这个太监说的像是果然有此事,甚至连人都捉拿归案,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这沈熙或许跳入河里也洗不清身上的污名了。但周嫔还是有些幸灾乐祸,沈熙入宫的时候人人自危,沈熙拥有不凡的美貌更比她们都年轻,跟皇上相差约莫十五六岁,她们没想过沈熙得了皇上的专宠,暗地里却不感恩戴德,甚至还去偷人,却也不无好奇,到底沈熙会跟何等的男人幽会。
穆瑾宁淡淡瞥视了一眼周嫔,晶莹透亮的眼眸之内,没有一分喜怒,哪怕以前周嫔曾经跟沈熙示好,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不忘落井下石。这后宫懂得谨言慎行的,似乎也没有几个。
“快把人带来。”庄妃低喝一声,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将妇德烂记于心,从不敢做出任何让人非议的事,谨慎入微地在后宫这么多年,更是看不过有后妃做出出格的丑事来,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曾经红极一时的沈熙。换了谁,都一样该受罚。
沈熙睇着庄妃一眼,哪怕脸上血色全无,也不自觉高扬嗓音:“慢着!你们以为随便在外面找个男人,一口咬定是我的相识,我就要让你们如愿而承认一切罪名?我哪怕浑身张满嘴还说得清吗?”
往日向来以温和示人的珍妃也总算为庄妃说话,以前沈熙是贵妃,说话做事武断霸道,倒也无可厚非,而如今掌握后宫权力的人是庄妃,沈熙却还是欺软怕硬,仿佛自己还端着贵妃的头衔,不肯服罪,更让众人心中不满。“熙贵人,你不必频频打断庄妃娘娘的话,我们绝不会给你扣上任何污名,却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扰乱宫闱的人。你这般紧张惧怕,难道那个男人当真是你旧时相好不成?”
“孟玄真,你少给我摆这一道!”沈熙恶狠狠地回击,依旧不愿低头,垂死挣扎。她甚至不顾如今珍妃的颜面,不顾如今彼此身份颠倒悬殊,对她直呼其名,若不是当初她失宠,哪有如今珍妃的风光日子?甚至让她坐上四妃之位,如今更能在庄妃身边狐假虎威,一唱一和,实在可恨!她们便是见她早已没有靠山势力,恨不得一把抓住她的小辫子,每人都在她身上踩一脚才痛快。
“熙贵人,你若堂堂正正,那就跟那个男人当面对质!”四妃之一的宜妃实在看不下去,她本不是热衷皇宫争斗的女人,也是唯一出身武将慕容家的女儿,她行事果断,看这庄妃和珍妃似乎都压不住气急败坏的沈熙,她沉下气听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气了,重重一拍大腿,也不顾后妃仪态。在她看来,对于沈熙这般得理不饶人恃强凌弱的女人,就该以毒攻毒。
沈熙见此刻无人为她说话,她求救无门,心中满是凌厉刺痛和无可奈何,头痛难忍,胸口绞痛,只看着有人将门外的男人领了进来,是一个高瘦的男人,身上一件宽大的浅紫色长袍,他低着头,面容难辨,被人推推搡搡脚步踉跄走入中央,身后的侍卫低喝一声“跪下”,他便扑通一声弯下双膝,跪在地面的响声,清脆响亮。
沈熙是约莫半年没见过他了,自从她被降为贵人住在青宫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因为沈家彻底乱了套,因为沈玉良大人的入狱,沈夫人也是活活变了个人一般一蹶不振。但她哪怕是看着这个男人的身影经过自己的视线,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不禁开始浑身颤抖,她若不是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惧怕,双手紧紧交握着,便无法停止战栗的身子和颤抖的手。
她无法堂堂正正。
他出现在皇宫,他都被挖出来了,她如何还能自保?
“堂下跪着的人,抬起头来,亮亮堂堂说话,你是谁,何等身份?”
“小的名叫金世道……。”男人的声音仿佛都在颤抖,他沉默了半响,总算抬起头来,出人意料的,这个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跟沈熙相仿的年纪,陌生的面孔及其俊秀,肤色白皙,眉宇之间少了几分粗矿英挺,而多了几分阴柔极致的引人注目,特别是那一双眼……若说他是翩翩风度的书生,却又不知身上为何多了扭曲的柔和懦弱。
穆瑾宁只觉得谁也有极其相似的眼,比起常人而言,眼仿佛是他们抓住别人视线的武器,特别的摄人心魄,仿佛哪怕其中没有任何神色,也可以熠熠生辉。她突地心中一凛,她见过这样的眼,那是在朱雨婷的脸上,而这个金世道,也有跟朱雨婷一样的眼。
“哟,真俊的公子哥——”已经有人开了凉薄的口,更有人的唇上,已经翻卷起了冷淡的笑。
“你是……沈家的人?”
庄妃顿了顿,轻声询问,若沈熙身上没有挂着后妃的身份,她跟这个年轻男人站在一起,或许别人都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惜,谁敢动皇上的女人,哪怕是被皇上冷落的女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的不是,小的是玲珑戏班的人——”金世道愣了愣,秀气却又软弱的面孔上,有了几分惧意,他来过好几回皇宫,但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后妃,哪怕都是女人在场,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勇气。
他只是一个小生,因为比女人还漂亮的面孔而备受青睐,直到在三年前沈熙回娘家沈夫人请来了戏班的唱了一出戏,两人便认识了,相见甚欢,金世道的温柔体贴安抚了沈熙,而两个人相差无几的年纪也格外投缘,在沈家停留的第二日晚上,便应邀进了沈熙的闺房,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