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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出手触碰品尝那些美丽精致的点心,一抬手,冷着脸望向站在一侧的荣澜:“这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荣澜,赶她走!哀家累了,今日不想见她。”
“我以为,太后一直在等我来。怎么没说上几句话,居然就累了?就像沈樱一样,这些日子过的不安忐忑,很想试探一下,到底中秋那天发生的事,我是否还记得。”穆槿宁蓦地笑意敛去,双手撑在圆桌之上,凑近太后的面容,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都格外冷冰。
荣澜疾步走上前来,将穆槿宁拉过两步,太后眼底冷凝,语气决裂尖锐,仿佛不屑一顾:“你只是不小心滑倒,才坠入水中,怎么又跟秦王妃扯上关系了?你若是不满当初是哀家开口要你前去照顾她,才会遭遇不测,那就怪到哀家头上来——”
“我昏迷了四天才醒来,如今来,也只是跟你说一声,我什么都记得。”穆槿宁的唇边扬起嘲弄笑意,她与往日温婉判若两人,一身阴郁,仿佛无声无息蔓延到周遭空气中来。她咬牙切齿的恨,无法解开:“不会白白死的,比起死,我更喜(。。…提供下载)欢活着的滋味。”
她眼眸一沉,猝然甩开了荣澜的双手,力气之大,让太后都眉目拧着,不由自主生出戒备。她却不再走近,只是冷冷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听到了吗?她居然笑着叫哀家母后——”太后重重拍案而起,已然无法压下汹涌怒意。
“这也是她能叫的?”
荒唐。
“若崇宁死了,哀家还至少愿给她好的制式,可她活下来了,你看不出她的眼睛,是在笑,更是在像哀家宣战?!”
太后面色异样凝重,望向那无人的大门口,外面的光耀明亮,却始终无法照进这一座宫殿。
……。
独自走出润央宫的那一刻,穆槿宁的笑容无声崩落,满目濡湿,心口的酸楚,像是一瞬间袭来,她紧紧揪着裙裾,望向这四处的宫殿,面容悲戚痛楚。
她因为亲自品尝过,才更清楚,将那杯浸透砒霜的毒酒一饮而尽的娘亲,默默等候的死亡滋味,是何等的痛……。
一只手掌,缓缓覆上她的肩膀,读着她面容上的茫然若失,他神色一柔,将她扳过身子,轻轻拥入怀中。
浑身的力气,像是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抽离出去,如今的皮囊,轻盈的宛若天际云彩,她的目光迷离,透过他的身子,落在远方的天边。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孤独落寞的神情。
充斥在胸口的异样情愫,暗自作祟,仿佛早已将他们两个,牵扯到一起。
手掌从她的后背滑落,他准确地探入她的袖口,捉住她的柔荑,神色平静地带着她离开皇宫。
从润央宫到宫门的这条大道上,他们谁也不曾说话,只是沉默,却不再显得那么沉重漫长,不安煎熬。
“太后娘娘似乎不喜(。。…提供下载)欢我做的点心。”
她浅浅一笑,那笑容虽然很淡,却宛若夏日池塘中的白莲般清雅脱俗,他望着,眼底渐渐浮上笑意。
他仿佛不曾察觉她今日异样,满不在乎地应了句,俊颜上并无任何怒气:“不喜(。。…提供下载)欢就罢了。”
这皇宫之中,不缺任何山珍海味,他要她省点功夫。
“想骑马吗?”见她止步于粉色轻轿之外,秦昊尧手持马鞭,侧过身子看她,这一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以吗?”她噙着笑意,眼底卸下精心的伪装,眼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如今正是初冬,虽是正午时分,烈风呼啸,她身上虽然穿着披风,却还是冻得鼻头都微微发红了。
秦昊尧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自然是长成了,可又不难在细节上看到她曾经的稚气未脱模样,他突地记起自己曾经见过,她在宫中空地上,与一群女眷们打雪仗的情景。她也是这般被冻红了脸,却又玩得兴起。
白狐领子的黄色披风,为如今寒冷冬日,添了几分暖意,阳光洒了她一身,仿佛她也是温暖的。唯独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才清楚她自然是怕冷的。
骑马的话,却要比坐在轿子内更冷一些,毕竟没有任何帘子遮挡冷风袭来。
他的双手绕过她的脖颈,为她戴上披风上的白色风帽,风帽上缀着富家女子常有的白色软毛,将她白皙雪肤衬托的更加出彩。映入他眼底的只有那巴掌大的小脸,她微微怔住了,眼底汇入讶然,没想过他会亲手为她戴上风帽。
他坐在马背上,朝着她伸出手掌,穆槿宁拉住他的手,他向上一提,便让她稳稳当当坐于他的身后。
秦昊尧不曾挥动马鞭,马儿只是小跑,不曾驰骋,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腰际,望着周遭不断退后的风景,面色苍茫,仿佛冷风足以冷却她胸口的仇恨烈火。
这一条路,并不是回王府的捷径。
从这里走的话,回去便要多上半个时辰。
缓缓松开一只手,她感受着冷风穿过她的指缝,指甲在阳光之下,泛着苍白的冷光。在塞外官府的时候,才惊觉人被夺去自由,才是最大的不幸。
“没想过有朝一日,我居然不再怕骑马——”
她在久违的平静洒脱中沉溺,渐渐的,眉眼上的沉重消散的好无影踪,唇边的笑容,也渐渐绽放开来,宛若一朵开得正好的花颜。
她的嗓音柔和清新,虽不比沈樱有天生娇软,却听来更加顺耳。秦昊尧径自听着,薄唇边肆意扬起笑容,此刻朝服着身的他,也多了几分翩翩潇洒。
他听到的,她不再害怕骑马,自认为是他改变了她。
而她……。却又有自己的心思。
人的际遇,往往是迈出一步,便能体会到个中滋味。
像是,曾经被摔下马背,跌的惨痛,所以畏惧骑马,胆小如鼠。但如今,她也可以神色自如坐在马背上,假以时日,说不准还能独自骑马驰骋。
像是,经历过沉湖差点魂飞魄散,头一个月的时候,见到王府花园的水塘都恨不得绕开一段路走,战战兢兢。而如今,她却可以当着太后的面,说出那么多的话,做好万全准备。
她很高兴,她的身子死过了,勇气却不曾消失,她高兴看到这样的自己。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要她活着,就绝不可能罢手。
“风很大,回去吧。”秦昊尧勒住缰绳,侧过脸来看她,淡淡问了句。
“我还想再转转,王爷。”
她闻到此处,却轻摇螓首,眸子失去光彩,看上去意兴阑珊。
“抱紧了。”他丢下三个字,猝然扬起马鞭,马蹄踏在泥土之上,声音愈发急促起来。如今的骏马不再是小跑,疾驰而去,寒风刮过她的面颊,几乎要将风帽吹下,她却没有任何俱意,相反,这般畅快淋漓,仿佛在每一口清冷空气之内,都嗅得到她失而复得的自由……。她活着的真实感。
她紧紧抱着秦昊尧的腰,小脸贴着他的宽阔的后背,唯独骑在马背的这一个时辰,她察觉不到她对他的抗拒和恨意。
或许,她也需要卸下那些重负,像个平常人睁开眼瞧瞧这身边的景色,如今路旁再无繁茂枝叶,只因如今已经是萧索冬日。
他眼底的沉郁,豁然开朗,察觉的到她的释然,他也宽慰许多。她能这么抓住他,仿佛一切回到几年前,他敛眉,默然笑意从眼底流泻而出。
寒风彻骨,唯独他察觉不到一分冷意。松了左手,他握住扣在他腰部的紧紧交握这个的双手,她虽然固执,不想回府,只是在寒风中穿行这么久,她的手早已冻得冰冷。
他的手掌,将她的指节全部包覆其中,从正面迎来的冷风,也因为他俊挺身子的独挡,让她并不觉得过分酷寒。
他的手,并无李煊的那么温暖炽热,仿佛跟他体内的血液和心肠一样,都是微凉的。但他有这般的举动,她还是觉得意外。
他从来不必伪装浓情蜜意,愿意骑马带她回府,已经是天大的体贴。穆槿宁默默扬起小脸,望着他英俊的侧脸,他依旧神色不变的漠然,仿佛不曾做出任何扰乱心迹的麻烦事。
她最终闭上双眸,寒风无法包围着她,不知她给自己的心铸了一道围墙,还是因为此刻——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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