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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长歌立于高楼飞檐的太微阁前,看着那明光四射的长剑,耀上自己的双目,本已被深重伤痕折磨得满是麻木的心,突然再次深深痛起。
耳中听着浩荡山风将廊下铁马吹得铮铮轻响,先是一声声琳琅圆润,到后来越来越急,仿若这人生初初开始时,都满载恩情希望,温暖甜蜜,越到后来越见森寒狰狞,悲歌萧瑟,又要到什么时候,被命运狼狠最后一撞,撞至片片碎裂,终换得千古事云飞烟灭,到头来恩怨都歇?
走到后来,命运戏弄竟至于此,想报恩的反害了恩人,上一刻的知已注定要成为下半辈子的仇人。
秦长歌微微的笑起来。
自己从来不是素玄的对手,即使他先把劲敌上官清诗放倒耗费了一部分真力,依旧不是。
那么,就死在这里吧,自己如果死了,恩怨全消,素玄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
这个一生为恩情所束缚的人怀”,
缓缓抬剑,一个极其尊敬的起手式,秦长歌慢慢道:“秦长歌,请战千绝门下,素玄。”剑光如明月耀起。
素玄的刻势如满海的粼粼水光,刹那间就到了秦长歌眼前。
侧身斜腰,秦长歌一飘间已经跨越那片海到了对岸,反手一剑行云流水刺向素玄背心。
“叮叮叮叮叮叮叮心”
刹那间连响七声,七声里还有无数相撞的声音因为速度过快只凝成一声,两人转瞬间已经交手数十招,这场痛苦的决战,两个人都不想有滋有味的打下去,秦长歌不玩她那没完没了的手段,素玄不用他那举世无双的真力,两人就是以快打快的用剑,剑光兔起鹘落,却根本不想落在对方身上,总是在不停的擦身而过,不停的将四周柏树的翠叶齐齐椎毁,再化为深碧色的雨,纷纷落在素裳白衣之上,白影变成了绿影。
已经是第二百招。
秦长歌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素玄手下走过二百招,现在的这种打法,只怕两千招都分不出胜负。
而太微阁,那个缥缈遥远的声音,再没响起。
多么为难的局,你杀不了我我杀不了你,却又必须要杀……素玄,我帮你早点解决了吧。
你是武林第一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我只剩下了溶儿,溶儿早慧,做个小皇帝,应当是很好的。
康熙八岁继位,溶儿也不比他笨,大抵是没问题吧。
我……成全你。
淡淡一笑,秦长歌在素玄一剑刺向前心时,舞剑霍霍护住命门,做出滴水不露的防御,按照惯例,素玄的列势,一般都会在最后一步才会滑开。
素玄的刻光,果然顺势滑了过来。
剑势将至前心,只差毫厘。
秦长歌突然撤剑,真力一收再一!。
白光一亮,长剑以一往无回的去势,直奔当胸。
近得已经可以感受到死亡凛冽的寒意。
秦长歌闭目,轻轻微笑。
阿非……非……我来见你们了……
“咝!”
忽有真力狂涌而来,一拖一拽,拽起秦长歌撤开的手,神奇的将她手中横撤的刻抬起,向前直竖一冲!
“啡!”
刻锋入肉的细微声响。
却如巨雷响在秦长歌耳边。
霍然睁眼,秦长歌震惊的发现自己的剑竟然穿在素玄的左肩琵琶骨内,直穿而过。
鲜血狂涌,自她掌中长剑流过,积起,再承载不了的不断滴落在地,迅速积了一大滩,如血月晕红铺开,染尽黑白地面。
秦长歌怔怔看着那自己抬起,刺入素玄身体的长剑,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染上他的血殷红如许,一时只觉满眼昏乱,到处都是红斑耀眼,闪动的跳跃着,宛如枫叶片片飘落,遮蔽视线。
她踉跄退后一步,还没来得及松开长剑,素玄已经对她惨然一笑,慢慢后退,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从剑上抽了出来。
剑锋摩擦肌骨的吱然之声,响在静寂的空气里分外清晰,听得秦长歌心头发冷,只觉得从手指到脚底都如冰彻骨。
素玄却已不再看她。
他越过她,撩衣而起,向着太微阁缓缓跪下。
“师父,此身技艺,终为千绝所付”“”弟子力尽于此。”
一个叩首,重重落在黑白卵石地面上。
太微阁静默无声,似是时那一对优秀弟子的无奈相拼,对着天下第一人的决然牺牲,完全的无动于衷。
素玄却已不需要回答。海天中文首发文字版htzW。net
他叩首三次,洒然站起,缓缓回首。
远山上夕阳正好,射来无数镶着金线的绛色霞彩,在群山层云间翻腾,如金龙穿行于浩野,立于金光下的男子,于风云开阖烟波万顷间慨然回首,虽半身浴血,然眉宇间又现卓然旷朗,凌云之气再起,俯仰间驭尽长风。
他朗声一笑,巍巍绝巅回声不断。
“世间恩仇快意否,从此再与我无关。”
无关无关无关…………一遍遍巨鼓洪钟般响在秦长歌耳侧,她尚未及回神,素玄已经一振衣袖,从容转身。
秦长歌怔怔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不知说什么。
素玄却突然回身,向她回眸一笑。
那笑容月朗风清,依稀是当初炽焰帮总坛初遇,将石榴一扔,姿态潇洒迎上来的素大帮主。
秦长歌湿了眼眶,喃喃道:“你何苦如此……”
“不该是你”,素玄温柔的看她,看着这个自己一生寻找一生纪念一生里心思为她翻涌却终究必须擦肩而过的女子,“你还有自已要做的事。”
他微笑,带着点小小的狡黠和得意。
“回宫吧,有人在等你。”
“陛下,这件百鸾千珠海水江牙纹正红礼服,是您等下祭天要穿的,奴才是不是现在就侍候您换上?”
秦长歌停下批阅奏章的手,懒洋洋看了那需要两个人才能捧得动的礼服一眼,挥挥手道:“把珍珠全部搞下来,送给太子打弹子玩。”
想了想又道:“顺便把中!刚进贡的千珍膏送到龙章宫,看看祁繁那家伙,这回找的药效果是不是好些,上次那个就不错。”
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去。”
扔下笔,踢踢踏踏的去了,留下御衣监和司礼监的大太监面面相觑,欲哭无泪的悲号:“天啊,祭天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亦“心
那个翘班的人却根本不理这些团团乱转的太监,自顾自脚步生风的奔去龙章宫,一边扬着手中的盒子,一边道:“阿玦,又有好东西啦。
还没转过长廊,一团肉球扑过来,扒住她的膝盖便去抢那盒子,“我看看什么好东西。”
“没你的份”,秦长歌夺过来,“去读你的书,你又逃课了是不?”
“喂,难道你不是翘班?”萧太子鄙视的看着一丘之貉的老娘,“我记得今天是你祭天的日子,你到现在还穿着常服,要说懒,谁比你懒?”
“我看是你们懒”,秦长歌叹气,“可我有什么办法?你爹不肯做皇帝了,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这身体,我也不敢让他操劳了,你又不肯做,说要去离国,我有什么办法?”
包子扎在她怀里,突然静默下来,轻轻道:“老娘,我不甘心,我答应过千爹我要去的,我答应过他要给他拿回他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数。”
“对,不能说话不算数”,秦长歌轻轻抚摸儿子光滑的黑发,悠悠道:“就像你父皇曾经答应过好好陪我一生一样,他差点毁约,还好,还算他记性好,挣扎着活过来了,不然,我上天下地,也饶不过他。”
晨风清爽的吹过来,吹起母子一般黑亮的长发,吹起御花园里花香淡淡,吹起更前方的一处花圃里的菜香,那里居然辟成了农家田园模样,池塘田垄,种菜养鱼,一方浓密树荫下,铺了青布毡的木椅上,坐着钓鱼的男子,阳光射在他身上,一个温暖闲适的背影。
秦长歌遥遥看着那个背影,抱着儿子,想着几个月前,赶回宫却发现萧玦未死,原来那日白渊射出的箭,因为被萧玦对射劈成四半,最后射到他要害时那四分之一的箭已经细了不少,再加上素玄及时赶到,使尽了身上的灵丹,又一直给他接续真气,护住了他一口游气未失,只是一直昏迷未醒,并且确实伤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素玄害怕给了秦长歌希望再让她失望,会使她强撑的一口气彻底崩溃,干脆在萧玦未醒之前,一直隐瞒到底。
秦长歌回宫后,几欲喜极而泣,当下便将释一给的灵丹,和从太微阁里搜罗出来的灵药统统用上,这些绝世之药,终于救回了萧玦一条小命。
释一给的灵丹,秦长歌根本就没用,她原本打算死在碧落之巅,爱人已亡,要那绝世武功又有何用?
那日冲进太微阁,却发现师父在答完她的问话后也已羽化,大师兄隋霁云率领众弟子叩别师父,长叹: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