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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要去打仗么?”我低声问,怕被别人听到——虽然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下了城墙之后士兵不会在此驻足,百姓更不会没事来前线溜达。
“是啊……”他牵过马缰:“所以说——诶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只是突然有点想哭。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舍不得。一个女人一辈子能出嫁几次啊?明天要嫁人今天才知道也就算了,新婚之夜男人要去打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大礼都是为了吸引敌军目光而设的陷阱啊?我当然也知道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
“别哭别哭,我架不住……”小陆把马缰绳往鞍前一塞,转身盯住我:“哭什么?又不是打一仗就不回来——哎呀我就在内城守城墙!我不出城!危险的事儿都不是我干!”
“反正你给我好好地回来……”我才没有掉眼泪呢。
“……是,末将遵命。”小陆的心情大概很是不错,他居然伸手把我揽了过去,还又笑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莫非是因为洞房花烛夜没有人陪才哭?”
“冤家!”我怒斥:“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冤家!担心你还要……”
“我上辈子修来的卿卿。”他截断我的话,脸色突然绯红,但言语绝不结巴:“听话,如果顺利,明儿一战襄州之围就解了。到时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
“……我让你当牛做马你也干么?!”
“晚上当马的话没有问题。”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登徒子!”我想从他怀里挣开。
“‘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小陆背得很流利,笑得很无辜:“你说我是登徒子我倒也没意见,只是我那没过门的娘子,可不是乱发斜耳裂唇缺牙的丑女啊。”
“真是油嘴滑舌。”我已经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孰料他直接低头吻了下来,等我快断气的时候才松手,道:“我唇舌上有油么?滑么?”
——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这大白天的……说真话,除了刚从睢阳出来那几天之外,他陆慎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腻歪过!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人称写调戏怎么就那么像自己在那什么自己呢……
如果这样那肉要怎么写!怎么写!
、第七十一回
“别……”我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身上都是血和汗,脏得很……”
“我不嫌弃。”他说着,却还是松了手,牵马继续朝前走:“我还怕血么?”
“……说的也是,”我笑了出来,跟上去:“守城的间隙,听士兵提到你勇冠三军什么的——你是做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叛军头一次围城的时候,我下令开了城门,带了二百勇士冲出去,把他们先锋官的头给砍了,然后冲杀一阵子,然后回来——这若算得勇冠三军,也太轻易了。”小陆说得轻描淡写。若是几天前我听到这个,大概也会觉得没什么,可打了这么几天的仗……我猜那一瞬我的脸色一定变了。
在那种时候开了城门冲出去,是要冒着敌方飞雨一样的箭矢的,更别说冲入敌阵之后先锋官也往往还在几十马步之外的地方啊。
“回来的时候受伤了?”
“那是自然。”小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进了城门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差点死。”
我默然良久,然后狠狠踹了他一脚:“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想没想过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嫁给别人咯。”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安静,不顾我气得都合不上的嘴,半晌才道:“那时候我真觉得我死了大概对你比较好。随便你和哪个人成亲,大概都比跟我好点儿……”
“为什么呀!?”我叫了出来:“你就……是不是因为你心里那件事?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都不想……不想要我么?!”
“……现在那已经不是事了,但那时候,我确实很难不把它当事啊。”他苦笑:“你还想要知道么?虽然已经没有影响了,但……大概告诉你会比较好。”
“你说。”我原地站住脚步,盯住他。
“你给我背上涂药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肩胛上有一个伤疤?”见我点头,他接着说道:“那个伤疤其实是……是变形篆字的‘杨’。也算得上是家族的标志了。每个我家族的孩子身上都会被留下那样的徽记。”
“然而,当我到冰魄,第一次看到你的那本册子,没错,就是那本记载刀法的册子的时候,看到……在那册子的扉页,也有一样的一个杨字。很小,但……确实没错。”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呆若木鸡:“诶……?你是说,那册子是出自你家的么?可我没注意过有那个字啊,你莫不是怀疑我们家族从你们那里偷来……”
“偷都不是问题,我怀疑的,是……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啊。”小陆道:“我当时的想法是,前朝覆灭之时,杨氏族人纷纷改姓避祸,那说不定就真有改成虞姓的。若那般,你我便是同族兄妹,一旦婚配,纵使旁人不知,我心下怎生安稳!”
“……”我僵立原地:“然后呢?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当然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纵使娶你,也是自此往后再不与你多亲近了。”他的手指绞动马缰:“后来我……就是受伤那一次,回来发起高热来,烧到迷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桩事情——那册子里记载的刀术与我家学截然不同。只是这一点我虽然疑惑却从没再往深里想。可等你过来了,我觉得再逃避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想办法旁敲侧击地向虞将军打听你家的家世。”
“然后呢?”我截断他的话,因我的心已经跳得愈发猛烈。
“然后他说,虞家先辈的画像在凌烟阁里挂了那么多年,我身为一个天策府军人居然不知道……”小陆自嘲的笑了:“那时我才恍然大悟。虞大学士——你家先祖既然是他,那么有前朝的秘宝也是理所应当!”
“诶……”我想起当年慕容带我在凌烟阁里参观,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位的,但我当真是到现在才知道——当真是不肖子孙。
“虞大学士的长兄虞世基,是炀帝的心腹大臣。那一支与皇室的关系相当切近,是而能拿到这样一份册子也是很正常的。江都变乱中虞世基全家尽皆遇难,但过继给叔叔的幼弟虞世南却保全下来。于是从兄长的支系中得到这东西,并作为‘非常要紧’‘无论如何都得留着’的至宝保存下来,这样揣测,应当更合理些吧。”
我默然。我当真不了解我家族的历史,此时听他这样平静地道来,却不免有些心惊。隋末的乱世啊,那是怎样一个血腥的时代……
“想到这个之后,我就觉得我大概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于是我又问他关于那册子上那个篆体字的事儿……你知道他说什么么?他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字。然后他从自己的书房里取了那册子出来,我指那个字给他看,他……他说他小时候比着这册子练刀,看了不知多少遍了,都没见过有这么个字。”
“那字是……是后来谁写的么?”我一晃神,信口问出:“我……我也不记得有那个字。”
“我猜是唐雪燕写的。不过,还没有证据。”小陆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动机。但现在至少能证明咱们俩是可以在一起的,我也就知足了。”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不会再那样对我了?”
“那自然不会。”小陆笑起来像是有光闪耀,眼睛微微眯起:“明儿就成亲了,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
——为什么我觉得他把那个心结放下之后彻底不靠谱了呢?!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被丫鬟们拖了起来梳洗打扮。将军府里一片欢腾 ——虽然我知道,隔着几里地的城墙上现在应该也是一片热闹气象,但两种热闹仿佛就隔开了一整个世间。
丫鬟替我刮了眉,蘸黛重绘,额头上点画出大片额黄,再贴上花子。头发梳成髻,插着五枚金钿子,再穿好无比麻烦的红色礼衣,我都认不出自己来。
之后,丫鬟们拍手赞道小姐漂亮,我却总觉得镜子里的妞不是我自己……
天地良心,我真没穿过钗钿礼衣这一套啊,小陆是五品郎将,我穿这一身是应当应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想到“沐猴而冠”这个词……
而且,这个词好像还不是个好词。
被折腾了几个时辰,我终于自由了。丫鬟们表示妆成,然后我站了起来,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点儿的空气,却立马被按住了。
“小姐啊!外头不念催妆诗,您是不能出去的!”
“……喂!”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