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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悄悄地隐入到了纱缦之中,想要转身离开。当归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许自己是怕再见到那张近一年未见的脸吧。被自己软禁了将近一年的他的脸。
“女太子,别来无恙。”他却在此时突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如同千万道光芒的散开,如此温润,如此耀眼。
柳不归很爱笑,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如同那天上的虹,又如同那秋夜里的月,他笑的温润,他笑的雅致,却不妖娆,缺着那份亲切。
当归此时简直想要逃离了,而他却像是早知道了当归的意图,将手中的毛笔随意地扔到一边,很快从榻上翻身起来,一把捉住了当归的腕子。
“你怕见到我么,当归。”说罢,他将他手中的折扇递给她。
那折扇上,画的分明是她的眉眼。只是那扇上的少女是如此灵动,看起来是这样的美丽动人。当归自认为自己是没有那么美的。皇宫里的美人从来都是只多不少,相应的,当归的那张脸便显得是那样的平凡。
既然使出了激将法,那我便瞧瞧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当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拨开了那把扇子,对他嫣然一笑:“怎么会,此次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说完这句话,当归将双手拢入袖中,转身向内室走去。
像是不经意间开玩笑一般的留下一句话:“只是,多日不见,寡人没想到,殿下连基本的尊卑都忘了。”
一句话中,孰尊孰卑,显而易见。柳不归却只是微微一笑,但从当归看来就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了,他微微地弓下身体:“臣,见过陛下。”
当归自己深知虽然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但是这实际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多得到什么。星月虽有一时的耀眼,然而在夜里韬光养晦的太阳,最终会在黎明时分将他们尽数隐匿。
她对面前的那个翩翩公子回之以一笑:“免礼,今日我在这儿歇下了。”
公子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缓缓向她走来,“听说你的手受伤了,我来为你宽衣。”
当归的眉轻轻地一皱,旋即又笑的很甜:“好。”
红果相对……
诱夫大计第二记:女昏君无奈使出美人计,美人计计后有计。
第二轮:凤小赢,而龙大胜
柳不归轻轻地为当归脱去那一身华丽的金黄色曳地龙袍,然后是大红色鎏金暗纹的云锦里衬,然后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每一件都小心的避开了当归的那只受伤的手。
之后是一一卸下她头上的一只玉簪和一只金步摇,如瀑般的黑发猛地流泻下来遮挡住了当归雪白的颈子。当归是女帝,所以注定不能像一般贵族女眷那样梳云鬓、带簪花。
柳不归清楚的记得,自从当归被先皇立为女太子的时候起,她就只能像男子一般的盘发。除了一只用以固发的玉簪,不允许戴任何额外的发饰。
那一年,她八岁,被先皇纳为义女,封为女太子,居上安殿;而那一年,他,柳不归,十岁,被先皇纳为义子,封为太子,居崇阳殿。
七年间,当归从未用别的形象示人。后来,当归十五岁及笄,先皇特许其多插一只金步摇以示成年。于是,她又这样装扮了三年,直到今日。
想到这里,柳不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到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而另一方面,当归在意的是其他的事。
她实在很难想象柳不归到底是怎样的深不可测。柳不归自从她登基的前一天就被她以皇夫的名义被软禁于崇阳宫,至今将近一年。其间,不得议政、不得上朝、不得踏出崇阳宫一步。
而当归手受伤的这件事因为关系到天子的安危,所以历来是秘而不宣的,并且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最多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柳不归居然知道了。
很明显,这件事给了当归两个信息。一、这小小的软禁令是无法束缚住这只鹰隼的。二、内奸是一个当归很信任的人。女帝的本能让当归顿生必杀之心。即使柳不归暂时动不得,那个奸细也必须尽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或许是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思维,当归反应过来的时候,柳不归已然从身后环过了她,湿热的气息拂过当归的耳廓,气息一下变得暧昧起来。
“夜深了。”柳不归的声音明明已经放到最低了,以免惊吓到了身前的那只不停算计着的小狐狸。然而事与愿违,小狐狸还是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转眼之间便脱离了他的怀抱,蹿得远远的,红着一张小脸警惕地看着他。
这样的当归放下了平时硬撑着的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柳不归看了看自己的依旧悬空的双臂,突然想到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离当归这样近过。
十年的相处,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熟悉对方,他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当归的很多表面上的生活习惯,包括当归表面上的喜好。
对,表面上的。
他和当归第一天被立为储君的时候,那时那个高高在上的先帝,也就是百姓口中的沉迷于糜烂的宫廷生活的昏君这样对他和当归说过:“一个帝王,怎么能有喜好一说。所谓的喜好,不过是表现给世人的一个状态而已。你想要给世人表现一种怎样的状态,你就表现出来即可。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体会。”
从那以后,他往自己喜欢的食谱中加了几道菜,加了几道自己最不喜欢的和几道没有特殊偏好的菜。十年下来,他已经忘了当初的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也忘了当初自己不喜欢什么。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从一块棱角分明的水晶最终会变为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鹅卵石虽然失去了本性美的价值,但是它生成了几乎坚不可摧的外壳,谁又能说这是一件坏事?
“你在想什么?”
听到问话,柳不归抬起头,刚才那只害羞的小狐狸已然消失不见。他面前那个人又变回了不苟言笑的女帝。柳不归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睡吧。”说罢,自顾自地宽起衣来。
不意外的听到小狐狸啊了一声,随即就看到她以飞快的速度跑到榻上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柳不归轻笑。
黑暗中,当归很快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她不明白自己刚才的反应怎么会如此之大,心跳得很快。当归不喜欢这个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当归想起了小时候。
当归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人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那个人的笑容温婉的如同三月流水:“就凭你么,想站在我的身边。只可惜,你永远跟不上我的步伐。”
凉,透心彻骨的凉。
当归想,或许如果没有听到那句话,当归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现在这个当归,她会依旧是那个天真的,说白了就是傻乎乎外加二缺属性的当归。
但是,这并不是说如今这个当归就是怎样的不可一世了。只是,如今的当归换了一条路子,既然永远无法跟上你的脚步,那我不如索性走在你的前面,让你来追赶我。
感到被子里裹着的那只小狐狸渐渐的没了声息,柳不归轻轻地喊了一声:“当归?”
还是没有回答。
柳不归摇了摇头,宠溺的一笑,轻轻地吹灭了蜡烛。就在蜡烛全熄灭的一瞬间,他却突然听到,被子里裹着的小狐狸冷冷的发问声:“柳不归,你应该知道今天早朝张辅政启奏何事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其中的肯定成分却毋庸置疑。
柳不归一愣,随即答道:“是,臣知道。”
当归对于他的回答毫不意外。
一个被禁足将近一年的人既然有本事打听到上安殿的事,那么区区一个公开的朝堂——紫宸殿上的事,自然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当归掀开被子,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走向了床榻,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当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那么,来说说你听到的和你的想法。”
黑暗中,他掀开了被子躺了上来,离当归不到一尺,当归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呼吸平稳,可以判断他没有一丝的混乱之感。她听到他缓缓开口,吐气如兰:“我听说,张辅政向陛下上谏请陛下早日立下皇储,毕竟先帝无子一事惹出了很多麻烦。”
当归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个透,张辅政虽然针对的是皇位后继无人,但是其实是在暗地指责当归大婚将近一年却从未与柳不归圆房的事。
当初,她登基的同时与柳不归大婚,其实主要就是安抚太子党的情绪,以免引起朝政动乱。毕竟,在太子众望所归的情况下,居然是她登上了皇位,再加上先皇暴毙,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
当初自己手中的兵权虽然高过柳不归,但是却不是民心所向。因此纳柳不归为皇夫,许诺今后二圣临朝,不过乃权宜之计,为的是平衡太子党的利益。
所以不出意外的,登基大典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