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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松,露出疲惫而沉痛的笑,“阿姐没有不信你,可你知道谋逆的罪名被朝臣死咬着不放,阿姐也无能为力吗?”
他脸一悲,眼中的希望一丝一丝变得苍凉,身子就倒了下去,“阿姐,八岁那年你挺身护我,我便觉得你是这世间我唯一信赖的人。任何女子都抵不过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是爱子笙的,而你确实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王后要我时,你把我护在身后的感觉,从那以后我便再也离不开你。阿姐,若是你不在了,我会害怕。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你痛,我便会更害怕。我知道带兵攻城是自寻死路,可是我不能看着你离开我。阿姐,不要让我走好吗?我害怕到了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没有人再护着我”。
果真,他把她当成了举世无双的守护神。担惊受怕这顽疾怕是从小在他身上扎了根,非她医不了。这一番嚎啕大哭实在悲切,她竟模糊了双眼,“承言,阿姐这便是在保护你”。
齐承言打小儿便把他那颗心收的紧紧的,小玻璃心脆弱的很,一碰就碎。可要是谁走进了那玻璃里,便深深的占据了那颗心。
不巧不巧,她便撞了进去,她也确实在保护他。那双含泪的眼珠子里瞬间灵光乍现,“阿姐,那我去哪儿?”
长安宫的密道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人放走了,去哪儿便由他吧。
这孩子若是脑袋灵光点儿,便远走高飞,人间蒸发。若是看不透这纷争,便是在陷进来,她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夜里长风低低的穿堂,吹晃着层层罗帷,白震震的,飘扬如鬼魅。她撑着头,曲身在黑暗中,“承言,对不起,阿姐护不了你一世”。
出殿时,李深已悄无声息的立在门口,躬身抱拳,“公主,已经办妥了”。
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办起事来向来干净利索,很让她放心,微微一笑“知道了”。
东方的天空,白的蓝的黑的缠杂在一起,希望子笙和承言能走远一些。
恍惚间似有一丝极细极灿的光芒穿透晦暗的阴霾破空而出,眯着眼睛恍了恍,好像……是错觉。
亡国之君也总得有人来做,那见缝插针的平阳侯很是会钻营嘛,岂能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思。很是疲惫的挑了挑眼皮,她伸手招来内侍,“传本宫口谕,即刻遣人前去章地迎接平阳侯大驾”。
谁能知道这和静的宫殿已是风雨飘摇?谁能料到这万世的荣誉顷刻间倾覆如齑粉?
边境十里,大军兵甲相向,已对峙了些时日,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如今她才知道,他,竟如此高深。
这平阳侯显然是等不及了,不到两日车驾就滑滑稽稽的出现在了齐宫正门。就算你没有旨意就窝藏在了临阳,也不至于这般没心没肺吧。
野心太显,性子太急,那帮老臣又得暗自摇头叹息一番,这君主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平阳侯,论辈分得叫她一声皇姑奶奶。为显得血缘不是那么遥远,便勉强称了她一声皇姑母。
文武百官,彩旌仪仗,气势威严的列开时,她登场便看到了一个摇头晃脑不怎么沉稳的少年,带着轻浮又轻浮的笑,模样倒像个醉生梦死的末路君主。
好歹也算是半个皇帝,虽然只是个候爵,百官也得齐刷刷跪拜。
只是这孩子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是以她刚要屈膝,就被他急忙忙托住,“济升还未等大宝怎敢受姑母如此大礼”。推脱的很是仁德恭孝。
她便也慈蔼的笑笑,语重心长的拉起他的手,“我大齐皇室凋零,难得平阳侯如此仁孝,姑母也算是对父皇有了交代。待明日登基大典一过,本宫也可安心的返回楚国了”。
他笑得端稳的一张脸,瞬间有些变形。她不须立德,但也得提醒这个小子一下老实点儿。
而事实证明,齐济升完全是个脑热冲动,急不可耐的主儿。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儿。仅上位三天就忙不迭的进行大批的人事调换,完全不计后果,弄得满朝人心遑遑。
那四位得力的朝臣,被他逼走了俩,老丞相无奈的跑到她宫门口儿求见不得,便也相当明智的递交了辞呈。
那小子铁了心要来个彻底的改朝换代,这本无错,就是毛躁了点儿。她宫门紧闭,任凭他胡作非为。这节骨眼儿上,齐济升还不敢动她,毕竟她手中还捏着个兵符。
两厢都在看热闹,两厢都在磨刀霍霍。边关告急的文书一马一马的不断传来,这位新皇帝倒也坐得住,一心一意搞内政,也相当有内里横的气魄。
以齐国的力量如何挡过楚国的铁骑铮铮?她抱着手臂,五指死力扣着肩膀上的皮肉,绞着心筋去想,“楚恒,你到底想在什么时候行动?”
每想一次就痛一次,却不得不想。痛得太久了,只盼快些痛死在心根,再也不痛。
凉凉的兵符递到韩风手心的那一刻,他手一抖,身子猛地向后一退,极其严肃的跪在了她面前,“公主!”
她没去扶,这确实是个严肃无比的事儿。只敛了一切神情,凛着眉心对他交代:“现下,你只需去办一件事儿。在明日天黑之前集结临阳城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且要绕过北门将军司马音,万不可惊动他”。
“是!”他应得郑重无比,却是一个为什么也没有问。军令如山,她堵上的是对他的全部信任,容不得一丝疏忽。
龙佩握在手心,楚恒看了又看。齐宫的内侍在一旁讪笑,“公主说,即刻请大人您进宫一趟”。他没说话,只看着玉佩,神色淡淡的,似笑非笑。
那内侍干愣着,等得很是不自在,不晓得一块玉佩有什么好钻研的。半晌,才见他悠悠立起,脸色冷淡,步轻如云的向外走。
近来几日,天气愈发诡异。如今天,突然之间凉津津的冷。墨兰照她的意思简简单单的拢着发髻,忧虑道:“公主可是哪里不适了?要不要奴婢去传太医?”
心冷,无药可医。对着镜子,才看到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想是这一心冷,脸上便供血不足了。“不用了,可能是这几天在屋内呆的久了”。
墨兰〃哦〃了一声,有些魂不守舍。子玉端了一壶琼浆玉酿飘飘的进了内殿,墨兰看一眼正准备去拿酒樽,她捧起酒壶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闭了数日的永和宫大门,拉着长长的吱吱声轰然打开。晚阳残留的温度一点点的凉去,长巷的风幽幽袭来。
心里默念着“莫回头,莫回头”,忍不住想起初来时和母后一起欢笑穿过的身影,心角酸了又酸,脚步不知何以走得这样庄重。
罢了,罢了,一场欢喜一场梦。
明明是梦罢了,何以见到他的时候,那一腔酸楚又卡在胸口,久久不能平复。信阳宫门的天阙,高高耸起的帝王尊严,他仰起的侧脸,是否是在俯瞰众生?
心又痛了,痛的无以复生。
他一笑,恍若初遇,漫溢着四月的阳光,“宛成”,眼神掠过她怀中的酒。
她恍了恍神,哽咽着嗓音,“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喝酒了,想与你再饮一杯”。
怅惘着,俯身倒酒,不知是不是心身不稳,倒出的酒颤颤的洒了一半。一双虚软的手被他握住,他手心冰凉。
那青色的酒汁氤氲着渐渐浓重的夜色,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慌了又晃,四目相对,他悠悠然悉数饮尽。
她亦仰面饮下,苦笑着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这酒有么有毒?”
他不答话,好似没有听到。自顾自解下腰间的玉佩,举手晃在她眼前,“想要我来,又何必祭出这块玉佩。只派人传唤一声,我也是会来的”。
瞟一眼那玉佩,还是揪着心接了过来,“是了,你若不想来,凭我怎样,你都不回来”。
四下里夜色蔓延,信阳宫的灯火便也闪了出来。两个人对坐着,中间却似隔了千山万水,看不透也想不透。
心里是苦的,酒水也是苦的,连那一呼一吸的气息都带满了苦涩。酒能有几分纯,情又能有几分真?
当时不觉涩,当时不觉假,抛尽了心意,用尽了真情,到头来换一身伤痕累累。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八十八章 深夜夺未央
楚恒云淡风轻的端坐着,云淡风轻的握着酒樽,“我一直瞒着你,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惊动你分毫,你是何时起疑的?”
冷风吹过脸颊,她不晓得着这镇定还能维持几分,娓娓道来,却几欲崩溃,“凌云峰,空禅一声佛号叫住我,告诉我这场联姻是你的授意时,我便摸到了三四分你的用意。初时,我因班灵的一席话负气出走,本以为是刚刚用情,离开了可以快些忘记你。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离你越远,越是想念。明明知道你居心叵测,明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