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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郡级的监狱就是不比天牢,又拥挤又阴暗。牢里的狱卒虽不认识她,但她后面跟着个郡守大人,都不敢怠慢,老老实实把她领到了关押贼寇的地方。张廷玉料想这是一次长时间的对话便使了个眼神,狱卒搬来条长案。她便隔着牢房的围栏,在那些强盗面前坐下。
那胖子看到李深,竖眉挤眼做狰狞状。张廷玉干着嗓子咳了声。王仇剑坐在杂草上,见这等情状立刻猜出了她的身份,仓惶拜见。
她淡笑一声,“你既然已猜出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提前逃跑呢?”马车上有宫内的特殊标志,就算猜不到她皇后的身份,也应该知道他们打错了劫,得罪了某个皇族贵胄。遇到这等倒霉的事儿,自然是远远的避开走为上计。王仇剑虽胸无城府,但好歹当了这么多年草寇,也不至于傻到等死。
只见他一脸无畏的慷慨陈词,“张大人待我不薄,我怎能连累于他。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了死罪,当听凭处置”。
他这番话义气冲天,很是中听。他这骨子里的市井豪气,粗中带细,斯文中又带着点儿粗鄙,她虽不赞成倒也不反对。
她攥了攥袖角,继续问道:“张郡守说你们只为劫财从不伤人性命,那为何伤了我的侍卫,让他险些丧命?”
王仇剑低垂的脸色上有悲戚之意,“我等兄弟确实约定为盗只谋财,请您相信。那日……那日是情势所逼不得已才犯下了滔天大罪,王仇剑愿一人承担,但请您能饶恕我的兄弟”。他话一出,牢房内一干贼寇都黯然神伤。跟在他后面的那胖子显是按捺不住,三两下爬过去用身体挡住王仇剑,闭着眼睛连哭带说,“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我大哥。都是我不好,不该和大哥赌气……”
她看着这极具兄弟情义的戏剧性一幕,大感世事之奇特。张廷玉似乎觉得他这样又哭又嚎甚是失礼,在她身后对着抱成一团的二人又撇嘴又瞪眼。最后还是吹着胡子说了声“放肆”,才让那胖子安静下来。
看情况,她已猜出了十之**。那日大概是他们兄弟之间闹气了,那胖子才会不管不顾的拦路打劫,接过被李深所伤。王仇剑救弟心切才给了李深一箭。如此说来,他们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她敛敛神色,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你们劫富济贫,我有一问,何为富,何为贫?”
王仇剑脑袋一搭,有些沉默。默了会儿,他痛心的应道:“我等兄弟一直以为我们在除恶扬善维护正义,却不想连是非也没有分清”。
这世间的贫富不一定就是善恶,富贵之人也有良善,贫苦百姓也难说奸恶。他们只是凭自己的眼睛看人外表来断人是否富有,却没有考虑善恶,一直在脑残着做着引以为豪的自认为是公正的事情,却不知已走上邪路。
众人皆垂头丧气,没了底气。
静了会儿,她明白说道:“你们被心智迷惑,也没做出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律法严明,不容侵犯,我自然也不能徇私枉法”。
所有人都好像听到了死讯,嗖嗖冒着凉气。
她站起身,扫一眼沉寂的众人,歪头对张廷玉轻声道:“让受他们帮主的那些穷苦百姓请愿吧,或许会从轻处理”。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六十四章 弦感非弦感
第六十四章 弦感非弦感
白衣,紫衫,再加上束发的淡紫飘带,她换上弦感的衣服挺了挺腰身,扮出一副谦谦神态。弦感毕竟是一位男子,骨骼架构宽阔,她身体再高挑也无法撑起宽袍广袖。袖口袍踞都宽松拖长,披在她身上简直不伦不类,不肖两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孩儿。
弦感无辜的站在一旁,眼神不冷不热。
紧了紧衣服,她对初白微微一笑,“交给你了”。
江湖中人,而且是有名头的江湖人。首先是身怀绝世武功,再者便是奇门异术。比如说用毒,比如说易容。易容这门绝技只能求个形似,神似那是万万不能的。初白说,他这二十几年来在不归岛上闲着无事,画过猫画过狗就是没画过人,若是把她画成猫狗模样,那她是千万怪罪不得的。
她眼皮挑了挑,只得恨恨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想着,若是将她画成了什么怪物,必要抽其筋扒其皮。
初白挑着跟笔,借着她梳妆台前各式各样的涂料,在她脸上描描画画,不消一刻钟便掷笔啧啧叹道:“你这脸媚了些,怎的也出不了那风韵”。
她对着镜子瞅了瞅,虽不能完全相似,但乍看上去很像弦感。悄无声息的混出郡守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需防着刺客,还得劳动初白一番,她便好颜好色的认了他说的话。等这事儿办完了,如何也得出出气。
整了整衣衫,她对着只穿单衣的弦感笑了笑,“麻烦你了”。弦感是个温文尔雅不会生气的人,但遇到一进门就被人逼着脱衣服的事儿,总归是心里不痛快。更觉她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郡守府是个极其危险的事儿,但见她执意如此,也多说无益。瞥了瞥她清新淡然的模样道:“不敢”。
她露出个无邪的笑,拍拍他的手臂道:“你就在屋内待一会儿吧”。
她学着弦感走路的姿态,出门。没走几步远,就被守在门口的李深叫住,“公主!”顿住脚步,她斜了初白一眼,你这技术也太差了吧,两步时间都不到就被人发觉了。初白转转眼珠子,悠悠然看天。
她转身装糊涂,温和道:“在下弦感,李侍卫认错人了,公主还在屋内”。李深冷着冰块儿脸,一点儿也不买账,躬了身道:“公主,你要去哪儿”。她无奈的翻翻眼,“我要出去,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我吗?”李深低头不语。
她吁了口气,相信对这种不通情不达理的人事没法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便妥协道:“就算让你在府中呆着你也会暗中跟着,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在出郡守府之前你一定要把我当成弦感,否则……后果很可怕”。李深很是知趣的回应,“卑职明白”。
玉棠园的守卫杵着长枪直溜溜的站着,眼见着她们三人堂堂正正的出了园子,转着眼珠互相瞅了瞅,没有做声。
这一带安静的出奇,在张廷玉的用心叮嘱下没什么多余的人靠近。在郡守的几天,秉着互不干涉的原则,她从未过问晋安城的大小事情,张廷玉也晓得她无心搭理亦是避得远远的,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绝不会打扰。此刻,这一派清净倒是为她出逃提供了便利。
她虽足不出户,但大家都明白府中住了个极重要的人物。偶尔碰上三两个端碟捧盘的侍女,虽不认识她们,但都晓得让路。是以这一路她走得很顺当,出了提心吊胆的防着碰到张廷玉。出郡守府本来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但这一番掩人耳目的作为,让她揣着的一颗心甚是心虚,好似她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路顺畅五阻的走到门口,这才松了口气,理直气壮的瞅了两眼门口的侍卫,她心里乐开了花儿。
郡守府门前款敞的大道像是伸开了手臂要拥抱她一般,不柔不烈的阳光照着她的脸颊,温暖舒适,她这心里顿时无比舒爽。原来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消失也是一件有趣味的事情。她贪恋的抚了抚头顶似有似无的光束,暖暖的微笑着奔向人群。
晋安城人马车流涌动,别有生机可言。与世隔绝的幽静几乎让她忘记了世间的繁华,生命是这样的昂扬向上,生活是这样的多姿多彩。她胸中感怀,美妙万千,拽着初白的衣袖就欢快的跑进了人群。
她拉着初白左跑右颠,对着满街零零碎碎的东西看来瞅去,也不顾身后人被她拧来扭去的,风度尽失。散漫浪荡的银铃公子怎么可能陪人逛过街,这开天辟地头一遭就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等着新奇的热血跑光了,她这才如梦方醒,想起来她还有正经事儿要办,便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初白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头发,慢条斯理的调侃道:“以前说你不像个皇后,如今看来则更加有趣。你几时见过师弟的美人们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说完,他还不忘笑上两声。
她摸了摸手中的福瑞香囊,已握得有些湿滑。左袖中深藏的一颗琥珀佛珠也变得沉重不已。心情一下变得怅惘空虚,她终于要去见空禅了,却不知怎么的,她有些后悔。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什么白露寺,不应该闯什么清风阁。
丝丝忧虑与不安像沸腾的热水翻滚满怀。她颠着一颗凌乱的心,无心的搭上一句:“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皇后,你不也从来没把我当作皇后嘛”。
初白摸索着她情绪的变化,敛了调笑的语气,“费心的出一趟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