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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处下口。护送和亲的事情他刚刚安排妥当,却在忽然之间想要见她一面。明知不见为妙,却一路踌躇着就来了。
看他神思不定,她拂了袖口,“夜色凉人,我们去屋里说吧”。
入殿,她便一声令下轰走了所有的人,紧关殿门。
随意的坐下,她半开玩笑的问,“先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后宫可是不准官员随意出入的。若是说不清楚,本公主可是要你的治罪的”。
韩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你忘了,我有你给的令牌”。他指了指腰间悬挂的牌子,她眼儿一躲,傻在当场。那么久远的事情,她要是知道就不是人了。
抿了口茶水,故意装傻,“是我给你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韩风苦皱着眉,神态落寞之极,“对,你不记得了……”
看着他那哀伤的神情,她手指用力一紧。她又不是傻子,他眼神间缠绕的情丝,他话语间夹杂的柔情,多少都能让她感觉到他的情谊。只是她不是她。
她不是先前的公主,也没想过要代替别人,天知道,这等离奇的惨事发生在她身上,她是多么的不情愿。在她的角色定位里,他只是她的朋友,而如若没有客栈内的那场计谋,她可能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她吹了口气,这可真是在造孽。但缘起由何,她不能说,她还是非常清醒的。
但见韩风这般形销,正真是,只有情殇可以这样摧毁一个人。情结难解,或许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能释怀。就这样吧,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慢慢解开,需要岁月点点冲洗。
她粲然一笑,“以前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不记得了,我自己也奇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想说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说的太多,不能说的也太多,有些牵绊是不能摆脱的,就像他们都是迫不得已,都有难言的苦衷。他爱过她,可也骗过她,最后却要将她送给别人,他却推却不得,因为这是他的职责。两重身份间,他最不能摆脱的是一个国家的将军。
纠缠良久,他道:“公主,我想再听你吹奏笛音”。或许,也是最后一遍。
站在昔日的情分上,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她点头,“好,高山流水”。高山,流水,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若再进一步,于谁,都没有好处。
韩风恻然,眼神迷离间夹杂着复杂的心情,“不,你已经吹过一遍了”。
“那吹什么?”
“《凤求凰》”。他字字道来,她听得清楚。多么明白的心意,可惜,她只能故作不知。
只是,这简单的要求,她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好,我答应你”。
韩风点点头,“我们合奏,你吹笛,我弹琴”。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二十一章 公主出阁(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更深夜重,为谁寒露立中宵?白玉池边,凤飞亭下,一个是清雅脱俗的公主,一个是风华正茂的将军,一个抚琴,一个吹笛,在这无垠夜色里诉说着不尽的深意。一个无奈不语,一个心知肚明,一曲罢,月色正明。
远嫁他乡的日子,一天近一天,宫城上下一齐鼓动,忙得不可开交。她精气萎萎看着沅水殿那小丫头跳来跳去,嘴角抽搐。到底是谁要结婚,怎的她们倒兴奋得跟个新娘子一样。
她眼球空濛的怔望着窗外打了霜的植株,心里一股阴冷盘旋着盘旋着,散不开。突然间很害怕离去,一如当初她很害怕来到这里。
她这方正空虚寥落,齐承言欢欣雀跃的跑进沅水殿。小家伙身份尊贵而特殊,自然没人敢堵着他,一路跑到内殿就抓住了她的手,“阿姐,我们今天出宫去玩儿吧,你说过要带我去玩儿的”。
她两手捧着这孩子天真的圆脸,“现在不行了,已经太晚了”。方才还笑得圆鼓鼓的小脸,一下就缩了回去。她看了回房梁,甚是感伤。
又宛然一笑,伸手摸着他的头发,“答应阿姐,你以后要做一个好君主,治理好齐国,照顾好我父皇母后,好吗?”
齐承言两颊暗暗的,哀伤又悲痛的看着她,“他们都说阿姐你要走了,是吗?你真的要去楚国了吗?”
“嗯”,她酸着笑了笑,“阿姐会离你很远,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其他人”。
齐承言那眼泪哒哒就掉了下来,温热的泪珠滴在她手边,“阿姐,你果真要离开我了”,呜呜的哭了一会儿,甩着袖子擦擦眼泪,“阿姐放心,我已经长大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沅水殿。
她没有听到一句话,“阿姐,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的”。
天顺二年正月初五,齐国公主出阁。离开了一座城,又要去另一座城。
她表情呆滞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三四个宫女一缕一缕的梳着头发,脑海中空空一片。
数尺青丝丝丝缠绕盘结,一身喜服覆身,鸟中金凤,花中牡丹,盛大艳丽的开在裙摆。墨兰子玉拖着圆镜站在她眼前,镜中的人面目生辉,光彩照人,如出水芙蓉妩媚而不娇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流连镜中的容颜。不知道这份绝代芳华,是否能让那个好色的楚帝动心。真真是造化弄人,红颜薄命。轻轻叹了口气,在侍女的搀扶下,她缓步迈入庄严的朝堂。
天气,说不清是晴是阴;朝臣,说不清是喜是悲。这一别千里,齐国虽与她血脉相连也抵不过日日相离。两国目前粉饰太平,指不定哪天反目成仇。不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成为这里的敌人。
她双目一闭,双膝跪地,“大齐长公主宛成,拜别父皇母后”。
齐帝的声音突然苍老的有些沙哑,“起来吧”。
齐后忍住泪水,堆了堆脸上的笑意,“成儿,到了楚国要照顾好自己”。
她心里一酸,就要说不出话,哽咽住泪水。使劲儿点了点头。
尖细绵长的声音立时响起,“公主出阁……”声音传出大殿,在宫城四散开来。
身后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的跪拜,“恭送公主”。她来的隆重,走的亦隆重。
她不知道,一段历史,两个国家的命运已系于她的身上。
﹡……………………﹡
第一卷完。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二十二章 再遇(上)
马车中的日子沉闷的像一潭死水,墨兰和子玉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车边上一声不吭,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头饰沉重的像个石头,层层厚重的衣服在这个不透风的车厢内就像个被子裹在了身上,带着她整个人封在了木桶里,左右难受却动弹不得。
她心里焦躁得向像煮了一锅沸水。
车队绵长,华丽丽的延伸了好远。有楚国派人迎接的队伍,也有齐国护送的队伍。韩风担任护送将军,丞相担任使者,一齐向楚国进发。
平平静静度过了十二个时辰,她就再也忍受不住了。内脏里憋得像烧了一团火,强制命令队伍停下,让墨兰子玉把身上多余的,头上多余的东西都去掉,这才像个人一样喘了口气儿。肩膀如同卸了千金重担,无比舒畅。
然后便把墨兰子玉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她在宽大的空间里甩胳膊伸腿,舒活麻痹了的神经,这才接着赶路。
为缓路途疲乏,她捧卷苦读。吃力的啃着书,一阵困倦接着一阵困倦的袭击着她的脑袋,反而更加疲乏。呃……不是她不用功,而是这书太无趣。
晚日、孤鸦,随着这一行队伍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浩荡前进。像一条巨大的爬虫,蠕动的缓慢。起初,她还惊喜着日出日落。
后来,就慢慢的分不清中午下午了,心情麻木的听着滚滚车轮声再无反应。光影在车身四壁暖色的帘帐下渲染的气氛格外疏懒,直让她精神倦怠,昏昏欲睡。
目光迷离散淡间,她好像看到了楚国那个多情的君主。他周身围绕着一群姿色艳丽,妩媚妖娆的女子,环佳人,抱丽色,左色一口,右色一口,然后色眯眯的看着她问,“亲爱的宛成公主,你愿意在我的后宫做我的小老婆吗?”
她心里一阵恶心,“不要!!”双手推搡着扑来的楚帝,大吼一声,“啊……”。
声音传遍了整个队伍,惊起了一片飞鸟。所有人不由一惊,车轮戛然而止。韩风更是急急忙忙从队伍最前快马飞奔至她车前,焦急的问道:“公主,怎么了?”。
她这才惊魂不定的睁开双眼,喘息着撑直了身体。抚着嘣嘣乱跳的心脏,定了定神。抹着一脑门儿的冷汗,挑帘道:“没什么,噩梦而已,还是快些赶路吧”。
韩风心神不安的驭马离开。
看看窗外,有苍凉的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