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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听得明日竟能再见到那个前次在西湖凉亭边遇到的女孩,有些雀跃,又听说要和爹爹娘亲一道出去游玩,更是喜不自胜,上前便巴住了徐进嵘的腿,仰脸笑嘻嘻道:“我把娘亲让给爹爹,叫她往后都陪你一道睡了。”
稚子无心童语,倒是把淡梅臊了一把,徐进嵘看了一眼她,笑着抱起了小宝,亲了他脸道:“这便对了。爹娘一起睡,往后你娘便会再生出个小娃娃,那时再让小娃娃陪你玩。”
淡梅见这父子俩嘀嘀咕咕,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急忙打断了去,便准备着今日出去游玩了。待车马吃食等物都备好了,徐进嵘也已是写好了封信,密封起来交给了那店家,给了银钱,叫送到里仁巷的碧家医馆,递给一位赵姓男子。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到处是游玩的人流。
徐进嵘虽前些日独自游走过一遍长堤,只彼时心境和如今天差地别,同片碧空之下的一汪湖水,入他眼中,自然凭空鲜浓了无数。那小宝被徐进嵘一路高高骑坐在他肩上,更是兴奋得吱吱喳喳,如同放飞的鸟。一家三口坐上了条游船,头包花布的船娘一边荡橹,一边唱着小调,声音虽不及歌娘婉转,和着桨声,听来却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淡梅坐于船尾,看着船头的两父子,回头望了下,见跟随了出来的喜庆和姜瑞正在岸边的亭子里,身影渐渐变成两个黑点。想起她自昨日起便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隐约也是有些猜到她的心思,等下了船,上了孤山的秋鹤亭,两人并肩坐在亭子的鹅颈栏杆边,看着小宝在不远处跑跑跳跳,便对徐进嵘道:“我出来时,带了喜庆和妙夏。她两个一直在我身侧,陪了我许久。我很是感激。如今妙夏已经有了人家,喜庆却是空误了这许多年,我想回去了便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徐进嵘看她一眼,只唔了一声,别话全无。
淡梅又道:“你莫非心里还恼我离了你四年,只是不好对我如何,便把气都转到她身上,道她不给你传递消息?若是这样,她便真冤枉死了。这些年里,她不知道劝了我多少回,都是被我给拦了的。若是没她陪着,我这日子还不晓得过成什么样子。我心里她便跟我妹子似的。你若还恼她知情不报,我第一个就跟你过不去!”说完便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
徐进嵘心里一颤,见她正似笑非笑地飞眼看着自己,便是真当有些不快也早消散了去,伸手揽住了她肩,叹了口气:“原先是有些恼的……,若她能私下给我递个信,我何至于如今才找到你。只再一想,她这般忠心对你,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我再责她的话也说不过。况且就跟你说的那样,她陪了你四年,我实在还得好生谢她才是。”
淡梅这才朝他甜蜜蜜笑了下,突想起早上见到她与那姜瑞相对站在小院门口的样子,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姜瑞可有婚配?若无……”
她话未说完,徐进嵘便是明白了她意思,笑了下道:“他两个自己若是有心,一切随你。”
淡梅自己怔怔想了片刻,越想越是觉得那两个人般配,竟是恨不得立刻就拐回去问明喜庆的心思了,被徐进嵘看了出来,握住了她手捏了下,发酸道:“今日你是陪我出来游玩的,怎的总想着别人?”
淡梅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拧了下他腰身,挪了点过去靠得近了些,这才见他露出了笑。
三人离了秋鹤亭,过了跨虹桥,到了附近的风林寺逛了一圈,又爬了栖霞山,游了紫霞洞,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小宝疲累了,趴在徐进嵘肩头打起了瞌睡,这才下了山踏上归程。
晚间回了馆舍,安顿好了小宝,淡梅虽自己也很是疲累了,恨不得立时便爬上床歇息,却记挂着喜庆的事,趁着徐进嵘还没回房,叫住了她,把白日里自己和徐进嵘的话给她略微提了下。
“我瞧着姜瑞不错,以后前途也是好的,且喜他并未娶亲,你若愿意,回去了就把你们的事给办了,如此可好?”
喜庆立着不动,起先有些发呆,慢慢那脸便有些涨红了起来,低头不语。
原来她自昨日晓得徐进嵘找了过来,心中便一直喜忧掺半。喜的是大人终于找到了夫人和小哥,往后一家终可团圆,忧的却是晓得自家大人一贯狠厉,对夫人自然不会如何,对自己这个徐家的奴仆,却会不会恼她知情不报,教他空寻了这许多年,这才一直有些心神恍惚的。今日与那姜瑞被一道留在湖边,两人到附近闲逛了下,话虽不多,只那姜瑞言语间却是透出了些意思,叫她心慌意乱,却只能装作不知。此时竟骤然听到夫人说竟是替自己在大人面前放了话,又说要做主定了她终身,一时那心便怦怦乱跳,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淡梅见她这般样子,本是想取笑下的,只又不忍,便上前握住了她手,笑道:“你这样子,我便当你是愿意了。你放心,我心里早拿你当自己亲人,你嫁了他,往后必定不会让他亏待了你的。”
喜庆一张脸红得更是不行,急忙抽出了自己手便要跪下来道谢,被淡梅给拦住了,恰此时那徐进嵘进来了。喜庆不敢多看,顺势给他跪了下去道:“婢子多谢大人的不责之恩。”
徐进嵘只唔了一声,并无什么表情,喜庆便磕了个头,这才退了下去,给带上了门。
等喜庆一走,淡梅便责怪道:“瞧你方才那张挂着的脸,怪吓人的。”
徐进嵘摸了下鼻子,一把抱起了她往床榻上去,笑道:“我对旁人挂着脸,对你笑便是了。你回来不是嚷着浑身酸痛么,上了榻我给你揉揉,明日好有精神去杨老弟府上给他妞妞道贺凑喜。”
八十五章
碧家医馆里,景王坐于轩窗之前,借了灯火细细反复又看了几遍白日里收到的一封信,终于放下了信筏,后倚靠在了椅背上,抬头望着窗外。
那个男人,她的夫,是个有胸襟的人,和他之前揣度的一般。这封书信,字里行间,除了谢意,剩下的他能读出的,就是来 自'炫*书*网'于那个男人的淡淡的喜悦了。
他说,碧玉牡丹失而复得,成全了他与妻子的一番夙缘。他感激他对她的数年照应。当年云长千里单骑,今时他的磊落亦不遑多让。此种恩德,他将永铭在心。无以为报,唯有牡丹相赠,以谢知音。
景王微微凝神,想起了多年之前,在京郊那个满是迟迟不开的菊花的花农院子中见到那女子时的情景。
“天不作美,人又能奈何?”
那时候,她这样说了一句。
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故而有鼓琴者,有听曲人;有莳花者,便也有赏花人。
他终不过是个赏花人而已。
景王轻吁口气,终于长长伸了个懒腰,从椅上站了起来。
夜空晚凉,月华如水。他想出去到小院中走走,或许离开这里之前,还会再趁这样的月华去湖东再行一遍。
他喜 欢'炫。书。网'这个地方,尤其是褪去了白日喧嚣,天地之间只剩一月一影一湖水的时候。
门被推开,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鼻端随之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之香。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碧家那个名为碧九的女儿。除了她,再无哪个年轻女子会这般衣染清冷药香。
“公子,该吃药了。” 碧九手执托盘到他面前,将托盘放在了桌案之上。
她一直称他公子,而非时人通行的“大官人”。
老太医起初介绍自己到此求医之时,隐约提到他家祖上乃是前朝后周的的柴姓散贵,精研药典。只是遭逢国灭,这才隐居此地,改为碧姓,取碧血丹心之意。
景王伸手取过了碗,一饮而尽,朝她道谢。
碧九略微一笑,将空碗放回托盘,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回头道:“我爹方才叫我问你,公子近日可觉好些?”
景王点头道:“令尊妙手,虫咬般酸胀确实消了不少,想来再几日便会痊愈。多谢令尊大人了。”
碧九瞟了眼他站立着的左腿,略微摇头道:“我爹与方老太医乃是旧友至交,他既开口,我爹自然尽心,你又何须这般谢来谢去?我爹虽能止你苦痛,调理得当,或许往后亦不再年年发作。可惜你这腿疾因了小时初发之时处置不当,经年累月下来,早伤肌筋,想复原如初,只怕比登天还难。”
景王见她说话间,眉眼中似有丝惋惜之色,笑了起来:“人常戚戚不乐,乃是因了心池过大,填塞不满。我若贪求登天之美,岂非作茧自缚?”
碧九略微一怔,仔细看他一眼。比起方才,一双明净眼眸里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之色。想了下,转过身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