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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抬举了是位郡主,虽不至于落得当初茜夫人那般人人不屑践踏,可该得到的东西总该早些给她。霞路决定寻机会亲自告禀袁骁此事,而如梦这边,却要往后拖一拖了。
心中主意既定下,脸上便布鲁分毫慌张。霞路做事从来稳妥,自从跟随如梦历练后愈发如此。将长青妥帖送走,临别时霞路故意面露难色,却以坚定口吻道:“此事我左思右想,是没有办法瞒住郡主的。各种利害我自会禀明,想来郡主体恤恩惠,也不会为难你我。”
“如此甚好。”既不用手上血腥再染,长青也就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疑有他。
霞路怔怔地注视着医女的牛车离开。七月烈日下,车尾渐渐扬的蓬蓬尘雾,很快就看不见了。这才收拾了心思,往后院走去。
“医女说娘子的身子很好,心下烦闷只是以为窒夏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如梦这几日人常觉得倦怠无力,午后小睡片刻还偶有盗汗之症。只是今日不知何故,虽也恍惚,但却睡不着。
“这样就好。”微微点了点头,如梦仿佛自言自语,“这些日子他总不在府中,想是有重要之事去查办,这些小事并不需特意告诉。”
霞路并不回答,而是替如梦有一下每一下地打着绢扇,另有两三小女侍忙碌,撤走熏香的博山炉,又把屏风与帷幔的设置做了改变。
不一会儿,便有人敬奉一盏兰雪茶上来。这本是京中贵姬消夏所钟爱之饮品,乃以新鲜牛乳与新茶,取去岁收集的洁净之雪调制而成。
霞路捧在手中,一时半刻地也不递到如梦手中,只对她笑道:“方才去外走了一遭,正觉得有些热……”
“这茶你喝就好,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胃口。”如梦仄仄地挥了挥手,冷不防道,“霞路,你今日不寻常。”
她适时地垂下眼去,浓密羽睫遮住眼底心事,“娘子为何这么说?”
“也不知,可能这天实在是太热,我有些胡思乱想吧。”便将身子软了下来,让霞路替自己打散了头发,不一会儿居然沉沉睡去。
“真奇怪,”如梦不免想到,“最近不知为何,越发地困倦。”
等眼睁开,天光尚亮,仿佛这白日漫漫并不会有镜头。但又怎会如此?日月星轨的法则总是高高悬挂头顶,沉默悲悯地自这群红尘中人诞生第一日起便开始了注视与守护。王朝的流动更迭,天翻地覆与流血漂橹,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那承载着终极意义的洪流上,不断起伏。溃散,进而重聚蚁穴罢了。
“你倒是好睡,我可等得无聊。”眼睛困涩地张不开,袁骁那含笑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如梦只笑,那神色虽不是楚楚娇柔,但毫不做作的风情外露总能叫人看得失神。
袁骁支头侧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明纱帷幔。他才要伸手挥开,好叫人钻过来,却被如梦捉住了手制止。
“这样便好。”
“今日同兰成王一块儿去了龙庆寺。”他也不瞒着,照直说。
“今上的意思?”
“也有自己的意思。皇叔一直都敬奉观音勤谨,如今长夏难熬,茜夫人又入了宫中,就打算抄写三千卷《莲华经》为求来生大福德。”
“这倒让我想起来,也不知冰雅最近如何了。”虽姐妹间一直通信,但伽罗山毕竟是清修之地,如梦又是诸事繁杂,想来已经好久不曾见到。
“有沈无心照顾,你也不用太担心。”袁骁终究是忍耐不住,一只手缓缓地钻过帷幔,火热地贴在如梦身上,来回摩挲。她只盖着外单,已被扯下一大半,而那生绢极薄极透,本是遮不住什么,如梦嘤咛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袁骁手快,一把将她带在自己怀中,只是抱着,倒也安分下来。
“我话还没有说完,如梦你听着,龙庆寺的僧人怕是要入京强诉,那人吝啬,不愿折损三卫人马,便要兰成王同我查办。”袁骁轻笑一声,各种意味着实难辨。“这事儿怕难有头绪结果,我不愿你有事,这些日子好好呆在府中,别往外去。”
“京中虽大,我又能去哪儿?”
“我的意思是,即使昭阳妃子来召,也可抗旨违逆。”袁骁扶着如梦双肩,深深如望入她那双琥珀色的眼中。
“要知我求你平安。”
“袁郎,我又何尝不是?”
第三十章
所谓强诉,应当是这末世影响下自然流转之法。本朝自太祖开疆扩土,至平宗真元二十五年为起止,信奉的俱为本土伽罗女仙。国力昌隆,盛世繁华之际,上至皇亲贵戚,下达平头庶民,都已布施伽罗天妃宫,凿壁修窟为荣,可谓争先恐后。
那时虽有海客渡过那罗海而来,宣扬佛教,朝廷也允许其在下京设立讲坛,乃至于佛寺,但因民心所向之缘故,并无引动热潮关注。
只到近世一百五十年来,盛况如月夜潮汐一般逐渐消退,今生眼看辽阔枯寂,毫无乐趣,而佛法所宣扬的寂灭为乐,来生得大果报的思想开始越发流传,并且得到自上而下的支持。贵族中开始流行以手持佛教中的八宝制作的佛珠为时髦,一般文士则开始与僧侣阶级交往酬唱,研读并且翻译佛经。庶民则将之前奉献伽罗天妃的热情转投于此,有些甚至举家剃度受戒,贡献家财与田地。
佛教在这块土地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发展规模在短短数十年间甚至超过了之前百年的总和。他们甚至拥有了属于自己名下的连片土地与佃农,佛堂上供奉的造像无一例外金碧辉煌,连观音手中的净瓶也采用整块翡翠雕刻制作。沙门僧侣出入之际,都穿着金线刺绣的豪华袈裟,尼君的素纱禅衣也有用东海出产的鲛纱,并且用明珠装饰。全然忘记了先辈们踏上这块土地之时,是如何用陶钵饮水,竹箪盛放食物。
他们所许诺的世间众人还不曾脱离苦海,自己则早尘世之中构建了一片奢侈无度的净土。饶是如此,因朝廷之中阻力颇大,接连好几代帝王虽心有不满,但终究无法彻底地解决这一问题。于是流弊到了泰定皇帝这儿,已是毫无转圜的病态模样。
那些扎根在帝京的,威望颇隆的寺院,居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因为之前也曾发生过贵族随口允诺奉献田产,却临时反悔之事。往往僧侣会以“不妄言”为名,集结在府邸外不分昼夜讽诵《法华经》,结果却遭府兵驱逐作为了结。一旦上诉,官官相护,也常敷衍了事。为此,也不知究竟是谁先起了头,纠结了一群人组成“僧兵”,用以抵御。一例既开,是为强诉。从那之后京中多穿械斗,多有损伤。但皇帝既然无虞,料想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为抢夺食物而互相啄食得连羽毛都不顾的乌鸦,便不曾正眼相待,严于管束。事到如今,却以龙庆寺武力最盛。帝京之中私下流传的说法是——只怕那些“穿金戴银”,不可一世的三卫老爷,也不敢入龙庆寺。
袁骁在此事上却是反其道而行,连夜着人将那金执卫的兄弟,被当成敌酋惨遭“人蜡”之刑的送入龙庆寺内,名为将养,实则另有打算。
他虽不受天恩,却还是当朝小王爷。知客僧不敢有所懈怠,唯恐被捻了把柄去,不知不觉搓掉一条小命。忙敬奉香茶果馔,又请主持云明出来与之相见。
云明原本不意如此,觉得自己若纡尊降贵,必然玷污了清高无为的风范。只是推门而入,见首座上那位小王爷笑嘻嘻地,翩翩丰神俊朗,心下一喜,也顾不得许多,颠颠地凑了过去,愿闻其详。
也不知袁骁是如何说明的,总而言一炉香的功夫,他便已经负手而出。且让云明陪在一侧,送至山门口,才道:“你若能按照本王的意思下功夫。那我名下别院的产业,加上兰成王的那些许诺,还有租田耕作的人都愿意归在龙庆寺名下。云明师父敏捷,应当知晓这笔买卖的分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言利字,但求普度众生去往极乐。”话虽如此,但云明的眼睛明显发亮深邃得厉害,“不过我佛慈悲,既然王爷将丝线系于贫僧右手上百般祈祷,那定然会不负所托。”
那男子被送入龙庆寺后,虽然得到至亲看顾,但身子却还是急剧地衰落下去。其兄苦别无良策,最终还是听从劝告,为其剃度受戒出家。云明亲自主持仪式,并且为了提高祷祝之力,法号超出众人,从“云”字辈。
也许真得大德威力,男子的身子于受戒后稍有好转,居然能够听辨家人的声音,并且随之做出反应。可这终究是昙花一现,七月中旬之时,盂兰盆节还未曾到,焰口也不曾打开,那人却已经气息奄奄。
云明显得悲痛万分,连连自责,表示:“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得道不够的缘故。”于是不顾寺内僧侣的劝说,毅然决然地放弃主持身份,转交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