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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骁的心,无来由地沉了下去。
却无法站起来,或者说些什么。此刻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位收到猜忌,又不受宠的皇亲罢了。
可泰定帝却没有为难双方之中的任何一人。他随即收回目光,只是柔声道:“郡主辗转辛苦,朕从无慰劳。你虽说是番邦女子,却是忠义可嘉,这份心思着实值得嘉勉。”挥了挥手,示意如梦退下。而其后不久,便有从人送上天恩赏赐,不过是些熏香啦,衣料之类的惯常物件。
丝竹继续,转为急促有力的异域之声,却为教坊呈上胡旋之舞,有献囚之意。只见四名金刚力士抬着金盘上前,身披薄纱璎珞的舞姬姿态柔美,纵横踢踏,仿若那金盘便是她可主宰的王国一般。只是无论乐声如何急促欢悦,舞姬却总低着头,羽扇般的睫毛垂下,勾勒浓黑眼线的妩媚大眼犹如盛载一泓哀怨的泉水。
去国离家,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如梦觉得自己与赫日黛部是幸运的,侥幸逃脱战火,如今更是安顿在三春江南富庶地,免遭蹂躏流利之苦。而更多的手足同胞却是于战火中哀鸣,枯萎如同遇上烈焰的花朵。
舞姬献上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曼妙姿态后,躬身行礼退下。那些传说在诗文中的刺杀或请愿并没有发生,只存在于激烈的想象之中。
泰定帝也只是微微点头赞许:“蛮女舞姿可嘉,但也只是如此。”便不置多一词。
如梦突然觉得气闷,又见袁骁更衣起身,便又坐了坐,这才扶着霞路的手起身离席。往神泉苑走去。那儿原以白荷景致为佳,此刻却不到时候,于是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只得小小新绿的荷叶,上头偶尔滚动水珠,或有锦鲤奋力跃起,倒也显得清新可爱。
如梦是不打算回席了,便沿湖堤信步乱走。又嫌那发髻累赘,长裙碍事。便随意地扯下,用手巾包了甩在霞路怀中,提起裙子褪了高履,双脚站在冰冷地面上,这才觉得舒服好些。
“前头有船,我们上去瞧瞧。”像是要刻意排遣忧愁,如梦表现得兴致高昂。
“郡主,这儿毕竟是大内……”霞路为难。
“只是一会儿,这儿又没有什么人,不要紧。”正说着,如梦已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船去。又激霞路,“你若害怕,就在这儿等我便是,无需下来。”
“这怎么成。”霞路微叹一口气,也上了船,熟门熟路地执桨摇了起来,“不是小看郡主,肯您应是不通水性的。而婢子呢,在伽罗那处别业一开始,就是为王爷摇船的杂役。”
如梦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而是俯在船头,将一只手伸入水中,静静地听着“哗哗哗”的水声,还有那一丝一丝的涟漪波纹。
偶尔触及尚未绽开的嫩白花苞,那滑腻柔嫩的触感叫人欣喜又惊诧莫名。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船走了多远。只是霞路十分谨慎,怕遇见巡夜的卫队,故总挑偏僻,又树枝掩映的地方行去。这会儿停在一座木桥下,上面铺就的模板间隔错落,既有阴影,抬手也能看见月光从缝隙中洒落点点。实则天然屏障。
“婢子手酸,却是划不动了。”
“那就歇一会儿吧,无妨。”如梦依旧坐在船头,抬眼好奇看着,手中却握着一片荷叶,那模样十分烂漫娇柔。蜜色肌肤映衬月光,居然有那么瞬间美得惊心动魄。
“过一会儿就回去吧。”霞路是想这么说的,却因头顶传来的震动而咽了下去。
有什么人正缓步通过。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女子的玫红礼服与团龙海青波纹刺目地在眼前摇晃。
而今日方贵妃所穿着了,就是玫红色的礼服。因其在火光照耀下,会显露出美妙的正红色的错觉。
如凤凰泣血一般的耀目之色。
“我没曾想你居然愿随我来。”贵妃的声调极为特殊,往昔的清润变作此刻的沙哑娇媚,有致命的诱惑。但熟悉之人绝不会认错。
“贵妃旨意,臣不敢不从,只是不知这更深露重,贵妃如此大胆放肆,所求何事?”
霞路只觉得呼吸一窒,慌忙回头看如梦,却恰好见她伸出手去,将一片荷叶重新抛入水中。袖子略略拉起,露出细密金线扭成的珍珠镯子。
与此同时,却听贵妃轻笑一声,“我是来讨一样东西的,王爷,当初我还你的那镯子,不知如今在何处?”
“既是你不要的东西,那也就不需要知道。”
霞路手上的船桨早已不知仍在何处。此刻她与如梦一样,静静地俯卧着,随波逐流、就连呼吸声音都放得十分绵密,如怕惊扰一个脆弱的梦。
水与天,仿佛是两个倒错的空间。如梦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梦中人,还是局外客。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脸颊,十分肯定此刻自己一定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意。
这是从心底涌现的,想要拼命治愈自己的情绪。
此外,她能确定的还有一桩事,那边是每样东西都有自己属于的地方,人也一样。
但如梦从来不确定自己是否属于这里。
第廿七章
“若是我说还想要呢?”方馥馨上前一步,含笑伸出手去。其实她并不是很确定袁骁是否会掉头就走,对如今的自己不管不顾。但记忆之中的那情郎,长情得几乎优柔寡断。
那也是她始终紧握,不肯返还的最大筹码。只要有情,袁骁就一直会输给自己,无法翻身。
袁骁负手长叹,呼吸之间尽是方馥馨身上那独特浓烈的香气,叫人无处可逃。
“也罢,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方馥馨注意到袁骁说话时,不自觉地往后错了一步。
“请讲。”她依旧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与绰约的风度。
“我想贵妃你一直对我百般示好,应当不是因为彼此之间的那段旧情,而是怕我扰乱你的国母之路吧。因为馥馨你,从来就不是一个长情之人。”将藏匿心中的话语和盘托出,虽不是什么千挑万选的良机,却还让袁骁觉得轻松愉快。至少,他另一重思绪想到,往后面对如梦,再也无需带着莫名的愧疚。
看着方馥馨不可置信的表情,袁骁并无觉得怜惜,而是任凭另外一种愉悦支配的理智。
“你我都不是长情之人,或者说都不可能成为长情之人。犹记得当年你名动宁都,乃是天下无二的佳人。但是别人描述,就足够令我相思爱慕,也就是这样,所以才会见到以后,刻意地忽略你种种有意为之的地方。你对我好,那是自然,却非全然出自内心。贵妃,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左右你,你的父亲劝导你说,我才是储君人选,即使我还是我,那你的态度可否会有一些变化?”
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方馥馨因为心中欲焰被点破而觉得羞愤,忍不住反驳,“哪又如何,此时此刻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端王爷?”
袁骁的神色一黯,如被薄云遮盖的明月,”我说这些,只是要你明白,一切早已经结束。你是在无需用操控回忆的手段,继续操控现在的我。你大可以好好做你的贵妃,走你梦寐以求的丹凤门正道。”
“我明白了,原来王爷以为,伽罗山别院那晚的我也是假装的吗?”方馥馨的神情依旧镇定,但语调却流露出一丝无法抑制的悲伤。其实这问题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少女时代的自己总被亲族夸奖心思缜密,而父母也每每抚摸着长女的头,用略带哀伤的慈爱口吻告诫:“你是世家的女儿,循规蹈矩惯了,必不能踏错一步。这帝京处处伏险,若非赢了那就只能万劫不复。”
“何为输赢,什么又是对错?”方馥馨记得年幼的自己,这样问道。
“啊,等你成为人上人之后,你便是赢家,与你对立的就是输就是错。”记忆之中,母亲的珍珠戒指冰冷触感依旧留存脸颊上,但光阴却如桥下逝水。能够看见听见,但却无法挽回。她已经走到了这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方馥馨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了小腹,于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对于袁骁的感情,再多的相思爱慕,都只能转化为仇恨。
“这是你的错,如果今时今日你的地位不是端王爷的话,我依旧会爱你。”方馥馨动情地说道,这是她能许诺如今的袁骁,身为败者的他,最昂贵的东西。
至于真心那种东西,也许在这段错付感情开始的时候,从来就不曾存在过吧。
袁骁轻轻地摇了摇头,就如同他无法把套在如梦手上的镯子再次给予方馥馨。
“贵妃,不用在欺骗自己了。”袁骁矜持地再度往后退去,一如心情高贵的世家子弟,“你我之前便如这神泉苑湖水,都无法两次踏入相同水泽之中。”
“很好,这样的答案很好。”方馥馨缓缓地点头,眼前一片模糊,却无法承认那是因为愧怍,或者懊恼而流下的泪水。
“别忘了你如今宠爱的如梦,那位同昌郡主还在我手上。”依然觉得有所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