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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菁低头又抿了口茶,不由的蹙眉。
赵水月察言观色,便是露出一个笑容道:“可是茶水冷了?”
“嗯!”秦菁随手将那茶碗搁到桌上,莞尔笑道:“本宫原就不善饮茶,尤其这水一冷就觉得茶味分外苦涩。”
赵水月闻言,端了那茶碗,抬手招呼了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婢女道:“你端下去给长公主冲一杯新茶来,问问茶水房有没有今年新酿的槐花蜜,调上一匙在里面。”
“是!”她那婢女倒是年长几岁,人看上去也是个精明妥实的,闻言忙不迭应下,端着茶碗走了。
秦菁稍稍侧目看了眼那婢女离去的背影,唇角似笑非笑的牵动了一下,紧跟着却是忽而眸光一转,看向前面第三席安国候夫人坐在的那一桌,慢慢道:“你母亲妹妹都在那一桌呢,你怎的不过去凑在一起?”
赵水月的母亲早逝,如今的安国候夫人吴氏只是继室,也有自己的儿女。
赵水月闻言脸上神色却是极为坦然的模样,只是微垂了眼睫淡淡道:“臣女生来不喜热闹,母亲谈兴正浓,我就不去打扰了。”
“你却是个懂事的!”秦菁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忽而问道,“你妹妹过年也是十五了对吧?却不知道生辰是在几月?”
赵水月眼中闪过些困惑,仍是如实回道:“回公主的话,妹妹是三月生的。”
“那也快及笄了。”秦菁沉吟。
“是!”
话到这里,赵水月已经有些明白,像是怕情绪外泄一般,使劲低垂着眼睛。
秦菁佯装看不到她眼中蕴藏的情绪,继而问道:“对了,前两日在三皇妹的婚宴上,本宫听几位小姐提起,你家里似是在准备着给你议亲了?可有定下来是哪家的公子?”
赵水月不知道她何故突然问到这些,只觉得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按理说,她也是到了应该议亲的年纪了,奈何生母不在,家里就没个人经心。
头年里安国候赵栋本来是预备为她定了左丞相司徒南加的嫡次子结亲,风声一闪转眼却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
这件事赵家瞒的很隐秘,最终传出来的消息却是说司徒家已经下聘定下了赵家七妹赵水倩,只等着这丫头来年及笄便要娶进门去的。
其实要说赵水月这样的侯府小姐,身份何等的尊贵,若是她生身母亲还在身边的话,怎么也不至于被人这般平白抢了即将到手的姻缘去,却是她人微言轻,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提及此事,赵水月便觉得脸面上过不去,讪讪的垂下头去敷衍道:“婚姻一事,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不好妄言。”
她不肯说,却不代表秦菁不知道。
“这可不是别人的事,还要你自己拿主意的好。”秦菁不以为然的抿唇一笑,别具深意的侧目看她一眼。
赵水月一愣,恍然听出些弦外之音来。
她诧异的抬头去看秦菁,秦菁却是再度移开目光,聊作不经意的慢慢道:“婚姻嫁娶,兹事体大,可是一辈子的事,你若是不急的话,往后拖拖也无妨的。”
这是个暗示,也是为她指了一条路!
虽然这段时间宫中形势急转直下有些乱了章法,但在赵水月看来,她却从未怀疑过秦菁掌控一切的能力。
即使秦菁这话说的隐晦,她心里也已经开始雀跃。
婚姻嫁娶,一个女子的一生不过就是为了过日子,她没有爱的铭心刻骨非君不嫁的情郎,既然和司徒家的亲事本身就为了将就,她为什么不走秦菁给她指的路?
即使做一颗棋子也好,以秦菁这样的地位和手段,需要她去做内应的定然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家,只要日后她自己本分,拿捏得当,再有了秦菁这样的靠山作衬,过的日子总不会比嫁给刘家的儿子差。
即使这是一个赌局,她也是没有退路了。
赵水月心中飞快的权衡,终于一咬牙,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的对着秦菁露出一个微笑:“多谢长公主挂怀,臣女感激不尽!这样的事一切随缘,臣女并不着急。”
见她心领神会,秦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继续心平气和的抬头看戏。
灵歌回来之后,萧文皇后并不曾等到台子上戏文唱完就让人给换了武旦登场,秦菁这才有了些兴致。
不多时赵水月的丫头也重新沏了茶水送回来,秦菁随意的接过来抿了口,眸底却是慢慢的染了丝笑,扭头看向赵水月道:“你这丫头煮茶的手艺倒是不错的呢,叫什么名字?”
“长公主谬赞!”那婢女听到秦菁提起她,甚是惶恐,欣喜之余忙不迭屈膝跪了下去,恭谨回道:“奴婢妙莺,原是跟着母亲在府中的茶水房服侍的,后蒙六小姐抬爱,带了奴婢在身边。”
赵水月微笑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妙莺,解释道:“这丫头是南方茶乡出来的,甚通此道,她也是耳濡目染,从小就练就了这般烹茶的手艺。”
“那就怪不得了。”秦菁莞尔,顿了顿又道,“本宫这里就缺个这样手巧的丫头,六小姐若是肯割爱的话,便将这丫头借我两天,帮着我调教调教墨荷她们煮茶的手艺。”
赵水月到了这时才更是心悸不已,这妙莺虽然说是在茶水房里被她看重了带回院子去的,后来她也明白过来了,却是安国候夫人可以安排给她的圈套,这个丫头实则就是安国候夫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只不过当时这人是她自己开口要在身边的,偏生这丫头又精明谨慎的很,从不犯错,让她想要往外赶都不行。
今日不过就是这一眼,秦菁便看透其中玄机——
这个荣安长公主,果然不比凡人。
“这——”赵水月心中暗惊,面上却故意的一阵为难道,“可妙莺是府里买进去的家奴,卖身契什么的都攥在母亲的手里,臣女实在是——”
“既然是本宫夺人所爱,怎么会让你为难?”秦菁摆摆手示意那妙莺起身,扭头对灵歌吩咐道,“你带着这丫头去前面见过安国候夫人,就说本宫想借她府里的丫头学两天手艺,跟她求个人情吧。”
“是,公主!”灵歌弯眉一笑,转身招招手带着那妙莺往前面去寻安国候夫人去了。
赵水月见着她们离开,用力的咬了下嘴唇,却不敢把感激之色明着表露出来,只就迟疑道:“长公主的恩德——”
“行了!”秦菁抬手制止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子的方向,眼中神色甚是淡漠:“本宫还是那句话,有些话你实在是不必说出来的,你说了我也未必会信,明白吗?”
上一次赵水月要对她表衷心的时候被她一语打断,今日也是一样。
莫说是像赵水月这样临阵倒戈投向自己的人,即使是如墨荷她们那般开始就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只信自己看到的。
“是,臣女明白!”赵水月明白她话中所指,急忙垂眸应下。
横竖不过一个丫头的事儿,既然秦菁开了口了,安国侯夫人还哪有不应的道理。
灵歌去了不久就带着妙莺回来,笑着回道:“公主,安国候夫人说公主抬爱是这丫头的福分,承蒙公主不弃,便将她送予公主了,回头便让人给您把她的卖身契送来。”
“夫人真是大方。”秦菁笑笑,“你替本宫谢过了没有?”
“自然是有的!”灵歌道。
“本宫还要在这里坐坐,你先找个人送这丫头回宫安顿下来吧。”秦菁挥挥手,遂不再说话。
赵水月等了片刻,本以为秦菁既然想要用自己,应当也是会在自己身边安插两个人做内应的,而且正好她刚要了自己的丫头,这也是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可是左等右等,并不见秦菁开口。
她也不敢主动开口问,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这日晚间的宴会并不如初一的国宴那般隆重,只就大家陪着景帝和萧文皇后等人在中央宫用了膳就早早散了,各自去御花园中游园赏月猜灯谜。
景帝这日的心情似是不错,散席后竟然没有直接回寝宫歇息,反而主动提起也一并和后妃们去御花园中逛逛。
其实秦菁明白,他这也就是围着蓝月仙罢了,毕竟蓝月仙自打从冷宫里出来以后,要么独来独往,要么就是陪在他身边极少有闲情逸致出门凑热闹的时候。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沿着一条小径走在园子里,四下里长青的灌木和各色梅树林立,再加上七彩的花灯映衬着,竟然觉不出丝毫严冬里的凄清,反而是热闹的紧。
景帝和萧文皇后并肩走在最前面,秦菁随侍在侧,陪这一行人慢慢的走,不知不觉蓝月仙也落下来半步,不动声色的与她并行,闲适道:“此时天寒地冻的,长公主这么早就急着去行宫避暑,莫不是故意躲着本宫的吧?”
她这语气带了些玩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