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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梁太后嗓子轱辘了一声,虽未睁眼却是轻轻摆了摆手,华瑞姑姑会意便转身对秦菁福了福带着墨荷跟苏雨两个走了出去。
“孙女给皇祖母请安!”秦菁举步进去,对着梁太后见礼道,梁太后这才抬了眼皮,随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炕沿道:“来了啊?过来坐吧!”大约是一夜没睡的缘故,她的声音竟完全不似平时那般严肃强势,反而带了丝疲惫的沙哑。
“谢皇祖母!”秦菁谢了恩,便径自走故去挨在她身边坐了,主动拉开那夹被替她捏起腿来。
梁太后半阖着眼拿眼角的余光斜睨她,浑浊的双目之中有浅浅的光影掠动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晌之后却是主动抽回那条腿,欠身坐了起来。
秦菁手下突然落空也不觉得尴尬,只就势端起桌上放着的一杯茶捧在掌中试了试,道:“这茶水有些凉了,孙女去给您换一碗。”说着就要起身去沏茶。
“这些事不用你做,你先放下!”梁太后抬了下下巴,声音竟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以往那种严厉和冷漠。
秦菁顺从的坐回炕上,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她悲凉道:“皇祖母,素心姑姑的事是孙女对不住您,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请您能看开些,死者已矣,咱们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前儿个夜里的事哀家也询问过那些侍卫,素心这丫头性子实诚,这事儿也不该怪到你的头上!”梁太后面无表情道,言语间并无怪责之意,但她阴沉着那副脸色着实不好看,秦菁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就谦卑的垂下眼睑道:“谢谢皇祖母的体谅和不怪罪。”
梁太后并不言语,秦菁能够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上那两道阴测测的目光,却故意低垂着眉眼不予理会。
梁太后盯了她半晌才又重新开口道:“长宁那里是个煮不烂的温吞样子哀家就不说什么了,事发的时候你是在场的,旁的人都过去的晚,荣安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出刺客事件本来就只是一出声东击西的伎俩,梁太后是什么人 ?'…3uww'定然早就一眼看穿,她如今这样劈头盖脸的一番质问下来,秦菁心里已经有数——
她这定然就是起了疑心的。
秦菁始终低垂着眉眼,淡淡的开口:“皇祖母心明如镜,想必心里已经有数,宴席上的那些刺客只是个幌子掩人耳目罢了——”她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孙女知道自己近来总是争强好胜碍了不少人的眼,发生这样的事总也免不了的。只是无故惊吓到了皇姐和安绮又连累到素心姑姑殒命,却是我的不是了。是孙女为人不淑,扰了宫里的太平,又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皇祖母罚我就是。”
所谓看她不顺眼的人,蓝淑妃母女首当其冲,秦菁这话里的意思再是明白不过。虽然梁太后不一定会信,但至少她这话有理有据是完全说得通的。
秦菁这样说着,神色之间却无半分惭愧愤恨之意,反而那副眉眼低垂的样子显得恬静安和至极。
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在示威!
梁太后冷眼看着她,胸口一起一伏的喘了两声,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突然猛地横袖一扫将桌上那碗半凉的茶汤尽数掀翻砸到她身上。
卷四:皇城惊梦 第150章
茶碗在炕沿上咕噜噜滚了两圈最后砰地一声砸在秦菁脚下,碎瓷片飞溅。舒槨w襻
身上衣服湿了大片,秦菁也不气恼,反而从容的将落在一旁的茶碗盖子放回桌上这才起身规规矩矩的跪在炕沿下:“孙女无能,平白招惹了这些是非,请皇祖母以凤体为重,莫要动了真怒。”
“瞒!你还要替她继续瞒着吗?”梁太后一只手肘压在桌角,看着她冷声一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凄厉:“荣安,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丫头,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这梁太后果然是个人精一样的人,这么快就探到了她的底。
秦菁一声不吭的垂首跪着,待到沉着的压下心底升腾起来的一丝浮躁之气以后才慢慢的开口,仍是否认:“孙女愚钝,不知道皇祖母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梁太后劈手抓起桌上的碗盖一并摔在地上这才算是泄了点脾气,冷声道:“你真当哀家是老眼昏花了不成?你昨儿个去了哪里?华泰那个丫头闹上门去总不能是平白无故的!而且你一向都是个心思周全细密的丫头,素心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却撇开不提,反而先去了长宁那里,这些个事儿,难道真要哀家一桩桩一件件的剖开来说给你听吗?”
“皇祖母——”秦菁抬起头去看她,目光里是难掩的惊诧——
这梁太后的眼线之广竟还是超乎秦菁的意料之外,她居然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所有的行踪掌握在手。
梁太后的唇角带着一个冷硬的弧度,手里使劲压过去三颗紫檀木的佛珠勉强把满腔怒意压制下去,道:“还不说实话吗?你还能替她瞒着多久?头次在那婚宴上见了她就差点当众失仪,你说,那个姓樊的到底是什么人 ?'…3uww'”
从心理上讲梁太后其实还是心疼秦薇的,若果就此坐实了樊泽即为纪云霄的这重身份,那么不管当时他冒认他人身份是何居心,只就为了皇家的体面,梁太后都必定不会手软——
至少明面上他曾和秦薇有过一段婚约,皇室的女儿岂是任人这般戏耍欺辱的?
死了樊泽一个,对秦菁而言并无损失,而在那一念之间她也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念想,只是秦薇的态度那样坚决,她心里却也明白,秦薇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起码至少不会让他一个人走吧!
“皇祖母怎么这样问?那樊泽不就是大晏英帝陛下的夫子吗?”秦菁定了定神,继而缓和了神色苦涩道:“孙女自知不该瞒着皇祖母办事,可也着实不忍看着皇姐受苦,昨儿个因为在御花园里和刺客撞了个正着,皇姐受了惊吓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一直定不下心来,就开始疑神疑鬼,说是——”
纪云霄已死,他的名字也成了皇室的禁忌,秦菁说着便是欲言又止,停顿片刻继续道:“皇祖母您是知道的,皇姐这几年过的不如意是因为心结未解,孙女听说那樊夫子的样貌与当年那人生的极为相似,皇姐见了触动心头旧事心中难安也是有的。孙女当时见她那个浑浑噩噩的样子也是吓坏了,生怕她会因此有个什么好歹,一时情急之下也便什么都顾不得,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才出宫去找了他。”
梁太后的目光仿佛在某个未知的方位胶着住,关于樊泽是否就是纪云霄一事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既没有把柄也没有契机去让她将两者牵扯起来,是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也便将此事按下不提。
秦菁见她不语,就又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皇祖母,孙女知道自己此举莽撞欠思量,只是情之所迫也着实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梁太后面上仍然不为所动,全身上下连一个哪怕最细微的小动作也没,着实让人猜不透她此时想法。
她冷着脸漠然看了秦菁半晌,同样也是在观察秦菁的脸色想要从她的行为举止中察觉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经过这么多次的交锋,她也认知到自己的这个孙女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很遗憾,秦菁脸上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不惊慌,不心虚,恭顺之下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镇定和冷静,不带丝毫破绽。
半晌之后梁太后自她身上缓缓移开目光道:“那你们是怎么说的?”
“孙女给皇祖母请罪!”秦菁咬咬唇,然后才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似的伏地给梁太后叩了个头,道:“孙女斗胆,其实是想去说服那樊泽让他想办法求见宫中当着皇姐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皇姐及时清醒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可他却以宫闱重地男女大防做推辞拒绝了孙女,孙女那时也是气昏了头便和他起了冲突,最后不欢而散,终究还是没能请的动他!”
当时蓝玉华带人闯进翠烟阁时闹出的动静很大,就算梁太后事先没有准备手还伸不到那里,但只要她有心也很容易就能将当时之时打听到个七七八八,是以秦菁并不矢口否认自己去找过樊泽一时,只就把彼此关起门来的对话内容偷梁换柱一番,也好把梁太后的注意力移开。
“哦?照你这么说,这个人倒是个知进退守礼数的?”梁太后冷笑一声,并不就此事表态。
樊泽自从入得云都之后就流连烟花之地,所谓礼义廉耻——梁太后至多也不过是指桑骂槐,暗示他德行不佳。
“那樊夫子怎么说也天子之师。”秦菁就假装听不懂,话到一半却是话锋突然一转带了些自嘲的语气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