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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着雅韵,沉静而不张扬,与周围的绿意连成一片,猛眼看去,很难与其他草木分开。
然而,劲风过后,立着的,必然有她一个。
陆颖仔细地打量着许璞,找寻着她两年来的变化,但熟悉的感觉慢慢回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是鱼儿回到水里,没有一处毛孔不舒畅,没有一处风光不顺眼……眼睛里慢慢溢满了惬意的暖色。
许璞望见她下车,深邃的黑眸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嘴角微微弯起:“回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只是多了一分成熟的醇厚。
敏之本比她小四岁,身形虽然秀拔,却不及她高大,下巴比起离开时少了几分无忧的圆润,多了几分风霜的坚毅。
敏之行事风格原承袭李凤亭沉稳果决,谋定而后动的特点,让人常常感叹这少女的心智之妖孽仿佛一个四十岁握权多年的上位者。然而,与敏之亲近的人却都是知道,初掌花山大权的时候,敏之内心依旧存着三分少女的锐气和天真。许璞想起那次谪阳生辰后,玉秋笑着描述当书院学子们对敏之大肆调侃时,这位少女山长是如何的强装镇定,掩饰着恼羞成怒的表情。
后来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敏之奋力谋划,多方布置,在不断的磨砺中才慢慢成就了一个开始勉强合格到后来让人闻之敬畏、不敢对书院轻举妄动的花山书院山长。
陆颖成长的速度很快。
许璞抬眼也打量着陆颖:这次离开两年,不知道又有何许变化?
陆颖也想学许璞笑一笑,只是挤出来的笑容不免有些黯淡——眼前的情景很容易让人想起她离去的那一日:玉秋和文逸在门口红着眼睛相送,游川等在自己背后……
一恍惚两年多过去,玉秋和文逸离开了花山,游川则永远离开了她们。
只有当时与自己闹着情绪不肯来送的寒光,依旧守着与自己的承诺,守着花山。
她轻声说:“回来了。”
那声音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叹息。
许璞目光微动,旁人也许不清楚,她却是明白的。两人目光一交汇,她便察觉了陆颖心中的想法。
当下收敛了浅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能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是属于她们六人的默契。这里的大家,不是指花山众人,而是指她们六姐妹,其中自然是包括游川。
陆颖想说的是,对不起,我没能带游川一起回来。
许璞想说的是,你和游川至少能回来一个,我们其他人都会很高兴,尤其是游川会很高兴。
代宗灵看着两人,微微摇头,主动打断:“回来了就好。我们别都在这里杵了,敏之你们赶快上山沐浴休息吧,赶了这么长时间路,可累坏了吧?”
陆颖眼神向代宗灵点点头,感谢这位老人对自己的关怀,又向其他人微笑着致意感谢她们的相迎:“我回来了。”一如远方云游的子侄回到家乡,对着关心自己的乡亲们畅快的呼喊出来。
“回来就好。”一名夫子抖着衣袖,朗声大笑,伸手来抓陆颖的袖子,“快些回家去吧。”
夫子这一吆喝,立刻把气氛炒得热腾腾的,其他人也纷纷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把陆颖包在中间,拉拉扯扯的,夹杂不清地说着什么为了她回来,准备了多少好吃的,又做了几身新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每天都有人清理,花瓶里的花也总在换新枝,山门前的喜鹊这两日一直叫个不停,我们猜就是你要到了……
陆颖侧头与这个说一句,答那个一句,间或又问一问谁的近况,眉梢的笑意就没有变弱过。好像此刻路两遍的树一瞬间连绵不绝地开出了如锦繁花,一团一团,怒放矗立,犹若天边火烧般的晚霞。
许璞站在人群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到底还是比不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吃香啊!”
谪阳瞧一眼言语带酸的许璞,目光又回到陆颖身上,微微弯了下嘴角,遂举步跟了过去。
王六向许璞微微致意,然后也跟了过去。
许璞无奈地背了手,跟众人如同蜗牛一样慢慢向山上踱去,正发愁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却听见身后有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
刚刚陆颖的马车不是已经交给其他人赶走了吗?
她回头一望,见到两名中年女子从一辆简单的小马车上跳了下来。细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转身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娘,你怎么来花山了?”
许璞摸了摸茶盏,微微苦笑:“原来娘以前也在花山书院念过书,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任谁被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会觉得一时难以消化。
“小时候一心让你念书,进花山书院,其实也是希望你有一日能够成为花山书院的山长。如今你也做了两年有余,应该能够进入花山内库了吧,里面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形?”许言武关注地问。
许璞打量着母亲急切的目光,眸色稍稍转深,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我与娘亲也几年未见,怎么一开口便只关心花山内库,不问问我过得如何?”
许言武发现女儿的不满,也察觉到她怀疑和刺探的目光,神智一清:她糊涂了。纵然小时候如何听话乖巧,女儿毕竟如今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再加上在花山书院这数年的熏陶,原本就出色的女儿显然已经不是当初的稚子一样对母亲的话唯命是从。
也是该让孩子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了吧。若是对其他人,许言武还可能会考虑打打太极,但是想想,还是不愿意与孩子隔了心,便道:“寒光,你如今长大了,有些事情也当与你说了。为娘一直希望你能进花山书院,一方面是觉得你天性聪颖,将来必然在花山书院有所成就,二来也是希望你能替为娘完成一个心愿。”她抬起眼睛认真地看向许璞,“为娘希望你解开花山内库的谜题,弄清楚内库之中到底是什么?”
说完,许言武盯着女儿,观察她的反应。
可惜听到这个掩藏多年的秘密后,许璞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手从茶盏盖上拿了下来放到一边:“我不明白了。娘不是一个普通人吗?为什么要好奇花山内库里的事情?莫非当年娘在书院里就知道内库了——据我所知,非花山书院的核心成员,连内库两个字都不可能知道。”
面对女儿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许言武住了嘴,皱起眉头,显然很犹豫。
许璞垂下眼帘:“娘不说也可以。女儿可以去查查当年的学子档案,看看娘在书院里做过些什么,认识些什么人——”
“好了!!”许言武打断了她的话,哼了一声,“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威胁你老子了?”
许璞含笑不语。
事关花山机密,她又怎能不闻不问——纵然是她的母亲。母亲提到了花山内库,自然不可能是自己原本以为的普通人,母亲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与花山,与敏之会不会有冲突……了解清楚之后自己才能判断情势如何,才能尽可能的想办法皆大欢喜。
看着女儿两只滴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就算用脚趾头想,里面也是充满算计和阴谋。许言武虽然不认为女儿会害自己,但是显然女儿对自己也没有多少其他人家女儿对母亲的敬畏感,甚至还胆敢在自己身上动脑筋,这让她觉得颇没有面子。
于是没好气的解释:“你娘我年少的时候是京城宋家大小姐的贴身护卫。当年大小姐来花山念书,你娘我也跟着一起考进了花山。后来——”许言武话梗在胸口,眼神有些迷离,“后来,她死了。我就离开了宋家,再没有回去了。”
“——她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她叫宋丽书。”
许璞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心里是真觉得有些吃惊,一面感叹母亲这个看起来粗线条的性子,一旦隐忍起来竟然能做到多年滴水不漏,一面也确实意外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居然曾经和自己母亲有那么亲近的关系。
“当年,大小姐也曾经是花山书院的内库接任人,已经确定的下一任花山书院山长,但是后来战争爆发,大小姐投笔从戎,就再没有回来了。”许言武目光望着窗外的桂花树,“她直到离开花山书院的前夕还在研究花山内库的谜题,但是一直没有进展,我想——替她圆了这个遗憾。”
许璞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睛也看向了窗外:“娘既然知道宋大小姐一直研究未果,也应该知道,那些谜题一般人根本是无法解开,甚至是解读的。”
“那是因为她在花山的时间太短,如果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能够解开谜题的。”许言武直视着女儿,毫不客气地说,“她不是一般人。”
许璞望了许言武一会,缓缓吐出三个字:“也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