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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梁竺彦也已经打了水,用铜盆装了给我送来,我便就着院子西边的石凳用清水拍打脸颊。
天际的霞光渐渐点亮大地,为这个早春的清晨披上了紫红色的霞衣。
梁竺彦让我先进屋里稍等,我坐在堂屋的一张八仙桌上静静等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并未觉得被胁迫,只是答应了他,我便会真的像个妻子一样,与他过一天平凡无华的生活,我也是我欠他的,但愿今日一过可以还清我两之间的恩怨。
梁竺彦手捧一套衣服进门,递至我的面前,“换上吧?”
我微笑着接过,进了东屋换衣,这是一件普通妇人的衣物,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穿在身上舒适得体。
我换好衣服打开房门主动招呼梁竺彦过来查看,他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似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走到我近前,试探道,“可以替你梳头么?”
我点头同意,他又是浅浅一笑,让我想起了当年学堂里那个温柔纯良的梁家哥哥。
我坐在镜前,看着他翻动手腕,在我的头顶玩出一个小小的发髻,又将剩下的头发拢好,在头发末端拴上了一根发绳。
一切打点完毕,我和梁竺彦坐上了同村马伯的拖草车,一路向镇上的集市赶去,路程倒是近的很,不过梁竺彦非要做这辆马拖车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赶车的马伯倒是热心的很,忙不迭地问着心不在焉的梁竺彦道,“王家侄儿,这位姑娘是谁呀?”
梁竺彦答道,“是我娘子。”
话音一落,那马伯立刻回头多瞧了我两眼,称赞道,“王家侄子啊,原来你有媳妇了啊!我原本还想把我家小孙女许配给你呢。”
说着看着我两揶揄地笑起来。
我听了也随着他笑了几声,再见梁竺彦,他只是用双手箍紧了我,怕我从草堆上掉下去,头却是转向了另一边,不可名状的微笑。
到了集市,人流很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与梁竺彦一起买了几样蔬菜瓜果,路过鸭油烧饼的摊子时,摊子前人特别多,他挤进人群,买了几块鸭油酥出来,我们一起当早饭吃。
一切准备地差不多,我们两人又随着马伯的空车回村子里去,马伯看见我与梁竺彦坐在拖车上靠在一起吃烧饼,不由的打趣道,“哎呀!小夫妻两还真是好啊!”
我未理会马伯,梁竺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接口道,“那是当然的了。”
我们回到院子,我负责洗菜择菜,放在竹篮里统一滤水,梁竺彦则去邻居家要了只老母鸡回家烧汤喝。
他回来时,我正坐在灶膛前准备木柴烧锅,但是火石打了半天的火,却也没见火星,倒是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他见我如此,急忙过来将我拉至一边,笑着坐在灶膛之后生火。
我只能怏怏地回到灶台前煮饭烧菜。彼时跟在师父身边,一切均靠自己,烧起饭来至少还能入口。如此吃完一顿午饭,下午又被梁竺彦带至江边,在土堆里挖了两个洞,支起了一尾小炉子,准备钓上什么,便直接下锅。
玩到兴处,见两岸无人,更是卷起裤腿,淌水下江,抓了一手的贝螺,看看却又不忍心吃,又全部放回江里。
待到我二人回到住处,已是太阳西沉、日将落的黄昏。
我洗净了手,本想去准备晚饭,不想被梁竺彦一下抓住了手臂,他双目如翦水般熠熠,沉声缓缓说道,“陪我在院子里坐会吧,我们一起看看日落?”
我亦是安静下来,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点点头,随着都予熙从堂屋里搬出两张藤椅,双双半躺在上面对着将要落下的太阳,却又沉默不语。
厚重的云层盖着浓浓的天际,太阳只能露出浅浅的金黄色,披洒着漫天余辉,有一种奔向灰烬的艳丽之色。
可怜或可恨
“菁儿,你说人有来世么?”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下落,梁竺彦终于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我回答的十分不确信,“也许有吧,否则这辈子欠下的债要时候时候还呢?”
“也对。”他叹息着伸手过来抓住了我的一只手,捏在手心里轻轻摇晃,“菁儿可能许我下辈子?”
我一愣,将自己撑起来一些,听他这意思,竟是要放手?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为何簌簌滚下,哽咽着道,“好。”原来到了最后,我对他哪怕有惊有惧,也是断然恨不起来的。
他偏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手指着嘴巴道,“菁儿,谢谢,你听我说。这三年来,今天是我最快活的一天。菁儿,其实我明白的,都明白的,自从我决定娶妻的那一日起,你便注定要离我而去了,而我想不出任何一个应对的方法。你说得对,我可以走的路明明有很多,却还是认准了一个死胡同一个劲地往里钻。”说着他红着眼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贪婪地仿佛无止境地看着我,接着道,“从此之后,我们两清了。我顾前瞻后却忘了最初约定的义无反顾。我累了,菁儿,好好活着,我等你下一辈子……”
我听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他在做什么?怎么听着这么像交代遗言?连忙驱身坐起,看着抓着我手掌的梁竺彦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白,头上甚至起了一层密汗,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梁竺彦只是笑着,连唇色也发白起来,接着咳嗽而出,蜷起了身子,口角一丝红色的血沫顺着嘴角缓缓而下。我连忙扶住他,无助地叫道,“彦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我……我身上也没带药,走,我们回南阳,我师父一定能治好你。”
他却按住了我的手臂,摆手道,“不用了,没用的。我早已油尽灯枯,不过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而如今,我于愿已足,了无牵挂。够了……真的够了。”
语毕,他从颈间掏出一根玉链,摘下来递至我的面前,轻轻笑着将那一根恍如隔世的链子塞进我的手中——那是他们梁家的传世宝,曾经一直戴在我的身上,正是梁竺彦成亲的那日,我还给他的那一条。
这条链子还有一个功能,玉坠上的金色镶边可以打开,里面可以放置一些小玩意,我揉了揉哭的模糊的眼睛,打开了那道镶边,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褐色药丸。
我将那条链子挂进脖子里用一只手紧紧攥着,另一只手抓紧梁竺彦的手掌,泣不成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既然能够逃出来,为何还会受了重伤……”
梁竺彦已经完全蜷成了一团,语气虚弱无比,“为何……大概是报应吧……”他睁开眼睛瞥我一眼,自嘲般的道,“我若是说了,菁儿你便不愿意下辈子跟着我了……”说着重重叹息,又是止不住的咳嗽,最后还是道,“是都予熙放了我的,茫茫火海,铺天盖地的火药,若非他救,没人能够让我活下来。”
我一听如同被噎住了般,止住了哭声,不可思议道,“他救你……对,我就知道,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说,放我一命,再加上他的命,从此你便不再欠我什么。呵呵……多么天真!我在逃命之时叉了真气,又在偷袭都予熙之时,被魔力反噬,剩下一口气,只想和你过完这一天。”梁竺彦说着又是一声大笑,如同风中的残叶,枯哑干涩,“怎么样?下辈子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我低头,观察他虽闭着眼睛却仍旧微微颤动的睫毛,有一种无力的悲戚感自胸中横生,下辈子啊!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事情,但是若是能让他走的快乐一点,却也是我所愿,于是重重道,“愿意。”
他“嗯”一声,想必是极其满意的。
我正想拿着手帕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妨觉得一股强劲的功力自我与梁竺彦手掌相接处传来,他竟然正将功力源源不断地传给我!我吓得大叫,“梁竺彦!你疯了么?这是你的护体功力!”
他霍地睁眼,眼神狠辣,也不放开我的手,却是用尽全身力气般冲着我鳌头吼道,“你记好了,傅存菁。这是代价,我将一身功力助你冲破化功散,恢复武功,但是你得替我护我妹妹梁颂颖周全!用尽你所有的办法保她一命!明白么?”
我被他高声一吼,戚戚然点头,泪如雨下,受了他一身功力。
“其实……我多想……多想拿下锦绣江山,双手送至你的面前,他说的没错……一个人奢望越多,最后真的一无所有……”他断断续续无力地说着这些话,渐渐地,直到手上再没有功力传来,眼前之人再没了声音,连呼吸都减轻,我便再也止不住哭声,跪倒在他的藤椅之前。
而梁竺彦,这个曾经无限风华的男子,便如同一个初生的孩子般,蜷缩在藤椅上,悄无声息地,仿佛睡着一般,安静而美好。
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