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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只是阿楝的婶母,待他何等亲切?她是杨樗的正牌嫡母,却又几时曾把他放在眼里?”
贤妃万万不敢说这是皇后嫉妒,红着脸接不上话。
朽木不可雕也。太后心叹道,皇后的嫡子无用,倘若贤妃忠诚于皇后,杨樗入东宫的赢面岂不是又多了二三成?可她竟连这也做不到。
虽则如此,福王的婚事还是有条不紊地走了下去。司礼监草草拟定了一个十来人的名单,供帝后选择其中出身清白、品性贤德的少女立为福王妃。过场是回回都要走的,都知道真正的王妃人选早已内定,那陪选的十来位少女也许会封为侧妃,更大可能是不会与皇家有任何关系。
名单送到皇帝那里,他翻过来覆过去读了几遍,犹自沉吟不定。李彦是个聪明人,瞧这情形便在一旁轻声道:“此番司礼监征选淑女,只用了将将不过一月时间。仓促间弄上来的人选,许是不如陛下的意?”
皇帝摇了摇头,似是自嘲地轻声道:“朕身为一国之君,亲生骨肉的婚事,却做不得主吗?”
作为皇帝多年贴身内官,李彦瞧着那支晃来晃去不肯落纸的朱砂御笔,便知皇帝又想使用“拖”字诀了。李彦瞧瞧四周皆是自己的心腹,遂上前一步,眯着眼睛笑道:“陛下说笑了,不但福王的婚事是要陛下最后定夺,就连徐三小姐,也盼着陛下给做主呢。”
“怎讲?”
“我听太后老娘娘身边的人说,议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徐三小姐曾经在太后的卧房外面跪了整整一夜,太后生了气,打发人将她送到徐安照府上。才只过了一顿饭工夫,又被她兄嫂押着回宫请罪来了。现如今,据说她躲在自己房里整日不出门,披头散发,不茶不饭,太后跟前也不肯奉承了……”
“竟闹得这般难看?”皇帝冷哼一声。
“呃……奴婢也以为,徐小姐性情刚烈,并非福王妃的最好人选。”李彦道,“太后老娘娘也是头疼得很,只盼着快快将她嫁掉完事。”
皇帝笑道:“我想把名单打回去,教吕义他们重新拟过,细细地再选些人上来。”
“陛下可曾问过皇后娘娘的意思?”李彦忽道。
皇帝撇撇嘴道:“她向来不管娘家的闲事,我还能指着她替我说服太后去?”
“陛下,如今阖宫上下都在议论福王纳妃这桩大喜事,却忘了这次是陛下的两个儿子同时受封。”李彦眨着眼睛道,“弟弟那边花烛爆喜好事将近,哥哥这边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厚此薄彼,只怕令皇后要心生怨怼。还有徵王鳏居已久,继妃的人选却一直悬而未决,他是被徐家的人耽搁了的……”
“——阿楝那里我自有打算,眼下不是时候。不过……你是说为杨檀选妃?”
却说威国公府这边征期在即,刚忙完世孙的婚事,就遍请京中亲友,连开三日辞行筵。这时节秋风乍起,公府花园的芙蓉花已经开了,筵席便设在锦云楼,又请了京中有名的班子,搭了台子连唱三天。威国公府是军功出身的开国功臣,如今重掌军权,一时炙手可热,往来都是公卿大臣。楼上女眷这边,坐首席的是长孙媳的母亲谢沈氏,虽只是个三品淑人,比那些公府夫人们还差个半步,无奈她是当今三皇子的亲外祖母,谁也不好坐到她前面去。
谢远遥是新妇,连府门朝哪边开都不太摸得清,跟着婆母威国公世子夫人应酬了半日,已站得腰酸腿软,头晕眼花,少不得躲到母亲身边来偷一会儿懒。自三朝回门之后,这还是沈淑人第一次与小女重聚,因嫌外间人杂不便说话,母女俩索性相挽着离了席,找了间清净的花厅慢慢坐着吃茶。
还未讲过三句话,沈淑人便道:“前日我进宫看你大姐姐,瞧着精神渐好,脸上也不似先时那般蜡黄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你也进宫去看看她。”
谢远遥嘟着嘴道:“如今不比在家时,能不能出门不由母亲说了算。”
“傻孩子,你婆母是个和善人。”沈淑人道,“再者,你进宫觐见娘娘,她还能拦着不让?”
谢远遥刚想说说威国公世子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母亲此番进宫,可曾见过琴姐姐?”
沈淑人摇头道:“她又不在内廷,哪里说见就能见到呢?”
谢远遥默了一会儿,道:“娘和姐姐……是再也不管琴姐姐的事情了吗?”
“她早已是天家的人,娘也无能为力。再说,她在徵王身边过得挺好。”沈淑人拍拍谢远遥的手背以示安慰,忽道,“……莫不是你哥哥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谢远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昨日谢迁前来赴宴,遣了他的心腹侍妾晓霜到内院来问安,特意向二小姐提起琴太微不能回家之事。谢远遥心中了然——以谢迁的立场,又碍着沈端居在中间,自不好开口乞求父母,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出嫁的妹妹身上。谢远遥一时血勇,当下就拍着胸脯向晓霜保证,一定求得母亲松口接琴太微回家。然而沈淑人还未等她深说下去,立刻埋怨起来:“你也嫁了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当初你哥哥和琴姐儿在皇史宬闹的那一出,几乎将你爹爹和我吓死,这中间也有你的错!——亏得皇上不计较,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到现在你还替他俩穿针引线,真是不知死活了吗?”
谢远遥被娘亲一通劈头盖脸数落,倒也没泄气,立刻回击道:“原是皇上都不计较的事,母亲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沈淑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谢远遥连声道:“去年琴姐姐忽然被抓入宫中,本就莫名其妙。抄查琴家的时候,皇上既没有找我们家麻烦,就不可能非要和琴姐姐一人过不去,实际上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她被抓了啊。如果当时咱们就以祖母的名义向皇上求情,大约琴姐姐早就放出来了。可姐姐千推万阻就是不肯向皇上开口,一拖再拖,直到琴姐姐被皇上撞见,事情才不可收拾。我就是不明白,娘和姐姐到底在计较什么?姐姐在皇上面前那么得宠,却连自己表妹也不肯施救,说出来真令人心寒。”
“胡说!你怎敢这样说你姐姐?”沈淑人板着脸喝道,当初淑妃到底在怕什么,沈淑人亦不甚了然,然而——“宫中的事情岂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谢远遥拧过头,心中郁闷犹未平息。她也是嫁过来这几天,隐隐听到夫家妯娌背后议论,才起了这些心思。威国公府娶了淑妃的嫡妹做世孙夫人,那些眼红心热的旁支亲族,少不得将谢家的是非拿出来搬弄一番。谢远遥初为人妇没有几天,亦尝到了几分冷暖,又想起娘家那本难念的经,索性一并吐了痛快:“嫂嫂今日也没过来,我听晓霜说她有一个夏天没能起得来床了。连我听着都难过,娘就不心疼吗?当初若早做决断,又何必弄到如今这样,谁都不好受。”
这话生生戳到了沈淑人的痛处。沈端居与谢迁亦是青梅竹马,沈淑人只道换了这个媳妇谢迁纵有不足,总能夫妻和睦。沈端居入门之后又一贯贞静柔顺,房中从未听见吵闹声。直到谢迁收了琴太微留下的丫鬟晓霜,沈淑人才觉出有点不对劲儿来。自初夏入宫觐见之后,沈端居便一病不起。沈学士的夫人登门看望女儿,出来的时候直掉眼泪,口口声声要带女儿回家。沈淑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儿子娶亲半年还不曾圆房呢。
倘若沈端居当真含恨而亡,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谢家虽然势盛,却也不能随便得罪山阴沈氏。沈淑人少不得跟学士夫人百般赔罪,守在媳妇房里劝慰了一整天。然而谢迁自做了官,愈发不是她能支使得了的。沈淑人一狠心,把晓霜锁在自己院中的小黑屋里不让见人,逼得谢迁在沈端居房中一连留宿了半个月,沈端居亦不得不跟着求情,晓霜才放了出来。
谢家后院这些鸡飞狗跳的事,都还是在谢远遥备嫁期间发生的。这大半年来沈淑人为偿儿女债,累得两鬓白发多添了几茎,只道等眼前要紧事情忙完,要好好教导一下儿子和媳妇。然则事情一桩一桩涌到眼前,似也没个完结的时候。虽然勉强圆了房,谢迁和沈端居的夫妻情分,只怕也尽了,将来如何是好呢?
“母亲,”谢远遥含泪道,“让琴姐姐回一趟家,不会出什么事的。哪怕是看在祖母的面上,我听家里来的人说只怕就是这个月了。”
沈淑人微微地点了点头,却道:“别再折磨你娘了。不是我不管琴姐儿,实在家里再不能出什么乱子。我实跟你说,就算我们去接,徵王也未必肯放她出来。”
谢远遥却没想到这个,一时哑然无语。
沈淑人揉着太阳穴,又忍不住数落道:“我是你娘亲,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