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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屋中起火,也是自己身上有伤,只是陪着自己的却不是女
儿,而是后来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不,她没有陪,是在危
急之际先逃出去了……
胡斐眼见火势猛烈,转眼便要成灾,料想苗人凤必可支
持得一时,倒是先救火要紧,抛下单刀奔进厨房,见灶旁并
列着三只七石缸,缸中都贮着清水,于是伸臂抱住了一只,喝
一声:“起!”一只装了五六百斤水的大缸竟给他抱了起来。饶
是他此时功力已臻第一流好手之境,也不禁脚步蹒跚。他不
敢透气,奋力将水缸抱到卧室之外,连缸带水,一并掷了进
去。
火头给这缸水一浇,登时小了,但兀自未熄。胡斐又去
抱了一缸水,走到卧室门外,正要奋力掷出,忽听背后呼的
一响,有人偷袭。原来先前被他踢倒的那人拾起地下单刀,向
他背心砍落。
胡斐双手抱着水缸。无法挡格躲闪,急忙反脚向后勾踢。
这一踢怪异之极,当年阎基学得这一招,连马行空这等著名
武师都难以拆解。这时胡斐反脚踢出,正中那人小腹。砰的
一响,那人连刀带人飞了起来,掠过胡斐头顶,跌在他抱着
的水缸之中。
他抱着那口七石缸本已十分吃力,手上突然又加了一百
五六十斤重量,如何支持得住?顺手一推,水缸与人一齐飞
入火中。水缸破裂,只割得那人满身是伤,好在火头已熄,才
不致葬身火窟。
胡斐将火救熄,正要出去相助苗人凤,忽听屋后传来大
声喝骂,又有拳打足踢之声,有两人斗得极是激烈。听那喝
骂的声音,却是刘鹤真所发,只听他喝道:“好奸贼,给我上
这个大当!”
胡斐心想:“他与谁动手?此人是罪魁祸首,说什么也得
将他抓住。”从后门奔将出去,只见刘鹤真正和一人近身纠缠,
赤手厮打。瞧这人身形,便是纵火的那人。胡斐大是奇怪,心
想今日之事当真难以索解,这两人明明是一路,怎么自相火
拚起来了?反正两个都不是好人,当下纵身而前,施展大擒
拿手,一抓下去便擒住了两人后心要穴,两人正自恶斗,分
不出手相抗,否则二人武功都颇不弱,也不能给他一拿便即
得手。
胡斐侧耳没听到大门外有相斗的声音,生怕苗人凤目光
不便,遭了锺氏兄弟的毒手,眼见身头有一口井,于是一手
一个,将刘鹤真和那人都投入井中,又到厨房中抱出第三口
大缸压在井上,这才绕过屋子,奔到前门。
但见锺氏兄弟已跃在地下,与苗人凤相隔七八丈,手中
各拿着一对判官笔,却不欺近动手、胡斐道:“苗大侠,我给
你抱孩子。”
苗人凤正想自己双目已瞎,纵然退得眼前的锺氏三兄弟,
但由于“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个外号太恶,生平结下仇家无
数,只要江湖上一传开自己眼睛瞎了,强仇纷至沓来,那时
如何抵御?看来性命难以保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
他以耳代目,听得胡斐却敌救火,干净利落,智勇兼全,这
人素不相识。居然如此义气,女儿实可托付给他,于是问道:
“小兄弟,你尊姓大名,与我可有渊源?”
胡斐心想我爹爹不知到底是不是死在他的手下,此刻不
便提起,当下说道:“丈夫结交,何重义气,只须肝胆相照,
何必提名道姓?苗大侠若是信托得过,在下便是粉身碎骨,也
要保护令爱周全。”
苗人凤道:“好,苗人凤独来独往,生平只有两个知交,
一个是辽东大侠胡一刀,另一个便是你这位不知姓名、没见
过面的小兄弟。”说着抱起女儿,递了过去。
胡斐虽与他一见心折,但唯恐他是杀父仇人,恩仇之际,
实所难处,待听他说自己父亲是他生平知交,心头一喜,双
手接过女孩,只见她约莫六七岁年纪,但生得甚是娇小,抱
在手里,又轻又软,淡淡星光之下见她合眼睡着,呼吸低微,
嘴角边露着一丝微笑。
锺氏三雄见胡斐也在此处,又与苗人凤如此对答,心中
都感奇怪。
苗人凤撕下一块衣襟,包在眼上,双手负在背后,低沉
着嗓子道:“无耻奸贼,一齐上吧。我女儿睡着了,可莫大声
吵醒了她。”
锺兆英踏上一步,怒道:“苗大侠,当年我徒儿死在你手
下,我兄弟来跟你算帐,后来得知我徒儿觊觎别人利器,行
止不端,死有应得,这事还得多谢你助我清理门户。”苗人凤
“哼”了一声,道:“说话小声些,我听得见。”
锺兆英怒气更增,大声道:“只是那时你腿上受伤,我三
兄弟仍非敌手,心中不服,苦练了八年武功之后,今日再要
来讨教。在途中得悉有奸人要对你暗算,我兄弟兼程赶来,要
请你提防。眼下奸人已去,你肯不肯赐教,但凭于你,何以
口出恶言?又何以自缚双眼,难道我锺氏三雄如此不肖,你
连一眼都不屑看么?还是你自以为武功精绝,闭着眼睛也能
打败我三兄弟?”
苗人凤听他语气,似乎自己双目中毒之事,他并不知情,
沉着嗓子道:“我眼睛瞎了!”
锺兆英大惊,颤声道:“啊唷,这可错怪了你苗大侠,我
兄弟苦练八年,武功也没什么长进,跟你讨教之事,那不用
提了。你可知韦陀门有个名叫刘鹤真之人吗!适才你打走的
人中,并没他在内。此人一两日内,定会来访。苗大侠你眼
睛不便,此人来时,务须小心在意。”
胡斐插口说道:“锺大爷,那刘鹤真下毒之事,你当真不
知情么?”锺兆英道:“你跟苗大侠到底是友是敌?咱们要阻
截那刘鹤真,你何以反而极力助他?”胡斐道:“此事说来惭
愧,其中原委曲折,小弟也弄不明白。好在那刘鹤真已给小
弟擒住,压在后面井中。咱们一问便知端的。”转头问苗人凤
道:“锺氏三兄弟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锺兆文冷冷地道:“我们既不行侠仗义,又不济贫助孤,
算什么好人?”苗人凤道:“锺氏三雄并非卑鄙小人。”三兄弟
听了苗人凤这句品评,心中大喜,当真是一言之褒,荣于华
衮。三张丑脸都是显得又喜欢又感激。
兆文、兆能兄弟俩绕到屋后,抬开井上的水缸,喝道:
“跳上来吧!”只听得井中哼哼唧唧,竟有两个人的声音,砰
的一响,又是拍的一声,还夹着稀里哗啦的水声,那两人似
乎正在拚命相斗。在这井中一个人转折都是不便,两人竟挤
着互殴,狼狈之情,可想而知。锺兆文将井边的吊桶垂了下
去,喝道:“抓住吊桶。我吊你们上来。”觉得绳上一紧,下
面已经抓住,于是使劲收绳,果然湿淋淋的吊起两人。
刘鹤真脚未着地,一掌便向另一人拍了过去。那人武功
不及他,在井中已吃了不少苦头,给他按着喝饱了水,已然
昏昏沉沉。锺兆文眼见这一掌能致他死命,忙伸手格开。锺
兆能一对判官笔分点两人后心,喝道:“要命的便不许动。”兄
弟俩将两人抓到屋中。
这时胡斐已将那女孩交回给苗人凤,点亮了烛台。卧室
中烧得一塌胡涂,满地是水,竟无立足之处。苗人凤将女儿
放在厢房中自己床上,回身出来时,锺氏兄弟已将刘鹤真和
另一人抓到。
苗人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韦陀双鹤’的名头,我
二十多年前便已听到过。刘师兄和万师兄两位,江湖上的声
名并不算坏啊。”刘鹤真道:“苗大侠,我上了奸人的当,追
悔莫及。你眼睛的伤重么?”锺氏三兄弟一齐“啊”的一声。
他们不知苗人凤眼睛受伤,原来还只适才之事。
苗人凤不答,向那使刀之人说道:“你是田归农的弟子吧?
天龙门的武功也学到七成火候了。”那人吓得魂不附体,突然
双膝跪倒,连连叩头,说道:“苗大侠,小人是受命差遣,概
不由己,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猛地里“哇、哇”两声,吐
出几口水来。
刘鹤真骂道:“奸贼,你骗得我好苦!”扑上去又要动手。
锺兆英伸手一拦,道:“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地?”
刘鹤真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只因上了别人的大当,这
才气急败坏,难以自制,给锺兆英这么一拦,想起自己既做
了错事,又给人抛在井里,弄得如此狼狈,实是生平的奇耻
大辱,眼前一黑,颓然坐倒在地,说道:“罢了,罢了!苗大
侠,真正对你不住。”
苗人凤道:“一个人一生之中,不免要受小人的欺骗,那
又算得了什么?定是这人骗你来送信给我了。”他双目中毒,
显已瞎了,说话却仍是如此轻描淡写,胡斐和锺氏兄弟等都
好生佩服,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