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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阳却追着傅老实问:“爹,那戴家作坊后来,将固形粉制出来没有?”
“自然是制出来的。”傅老实说,“有好几种,有成块的,也有做成珠状的。但是当日我还在戴家作坊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些粉就算是制成了固体形状,还是易碎得很,要是运到京上,十停里总要碎个两三停。”
原来戴凤春急着解决香粉运输的问题,还是为了进贡的香粉,与自家的目的不一样。
“爹,那后来怎样了?”傅春儿好奇地问。
“还能怎样?据说往宫里送的还是散粉。而戴家要在别处开分店,就会将粉制成固形,运到当地之后,再重新捣碎,碾成散粉出售。”傅老实答道。
“为什么要这样呢?”傅春儿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粉要制成固形,里面就得加不少用来固形的材料,加得越多,粉就不够细润,对保持香味,也没有好处。戴家若不是不得已,不会把粉制成固形的,即使是这样,到了地头,也需要重新拿了香花,冷薰几日,才能装盒发卖。”
“那爹,如果咱家试做这鸭蛋粉,是不是也不能加太多这固形的材料?”傅春儿接着问。
傅老实挠头,说:“不知道,不管怎样,爹先试试吧,试过了再告诉你们。”他接着又问傅阳:“今儿大德生堂那边事情还多么?要是事情没那么多,晚上就还是家来吃饭吧!”
傅阳笑笑,道:“那边铺子里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只是我还想等什么时候再遇到小七爷,上回我向他求了一副字,以及一个字号。”
“是吗?”杨氏与傅老实互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一个问:“小七爷答应了?”,另一个说:“小七爷学问这么好,想出来的字号,一定是能叫得响的。”
傅春儿听着也很高兴,忙着催哥哥去了大德生堂。
一会儿众人吃过早饭,傅春儿自己去房里读书画画,将傅正带了在旁边,找了本千字文,与他讲了几行,要他自己看着。岂料傅正嘻嘻笑道:“姐——你念的这些,早两日已经给正儿念过了。”傅春儿不信,叫傅正从头将这一段背了一遍,见他背得一字不落,又问了他几句释义,也是不错。傅春儿开始觉得有个神童小弟真是压力山大,她早已不知道应该教这个弟弟看啥书好,谁知傅正将手指头指了架上的一本闲书,说:“姐姐,看那个!”
傅春儿看了那本,只见是一本讲如何莳花的杂书,也是哥哥从大德生堂借来的,她赶紧将这册书放在一边,然后在架上再寻了一遍,果然见还有好几本从大德生堂借来的,她都将书笼在了一处,准备明日叫傅阳再带回大德生堂去。
谁曾想,回身再看傅正,那小子正抱着那本莳花杂书,翻到一页,绘着白描的玉簪花的书页,对着那朵形态娇美的玉簪流口水。
傅春儿赶紧将书本从傅正手里抽出,免得他的口水祸害了以后要读书的人,却看见玉簪花图样的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取玉簪花未开者,灌定粉于内,以线缚口,久之,妇人用以敷面,经岁尚香。”下面还写了一点什么,傅春儿还未及仔细看,就匆匆出去找傅老实。
傅老实正在院内忙着收拾各种材料香花,傅家自己在院里种的香花里,就有玉簪与茉莉,傅春儿忙将那一行小字读与傅老实听。傅老实闷闷地表示他早已知道这种做法了:“定粉就是指得上好的铅粉,这种做法做出来的香粉,薛天赐铺子里就有,也是用上好的瓷盒装了,香气一丝不走,里面就是十根玉簪花棒,用的时候取一根出来,倒在手心里,就可以往面上扑了。确实是香得很,但是也贵的很,好几两银一盒。”
“铅粉?”她的想法同傅老实一样,觉得伤皮肤的东西最好还是不用。不过她还是打算把这个方子记下来,没准以后可以研究研究,将原料铅粉给换成别的,也一样用高大上的容器盛了,作为镇店之宝放在自家铺子里,不是也挺好。
虽然如此,傅春儿还是有些悻悻地,她又看了一眼那书本上的小字,突然“呀”的一声,也叫傅老实看。傅老实看了,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爹知道了,既然前人做过,书中也记着,那爹一定给你好好试试。”
于是这几日之间,傅老实就一直在傅家院儿里,捣鼓这个捣鼓那个,各种杵臼簸箩都在院里摆了一摊。好在天公做美,这几日一直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傅老实填在模具里的各色香粉,干起来也特别快,没有多少时间,就可以脱模了。傅老实将模子一拆,接着用一柄竹刀在每只鸭蛋粉的表面上修整一番,一只形如半只鸭蛋的“鸭蛋粉”就做好了。
难得的是,经过傅老实一双巧手,做出来的每只鸭蛋粉,竟然一模一样,大小一致。
杨氏与傅春儿两人,将那鸭蛋粉托在手中,先是闻了闻,两人互视一眼,都说:“好闻!”杨氏接着再用一小块绢子,从“鸭蛋”上蹭了些细粉下来,赞了一句,道:“一些儿也不涩!”她接着往傅春儿面上,左抹抹,右抹抹,喜道:“成了!”
一百二十章 选址下铺街
傅春儿面上被杨氏抹上了一些傅老实做的“鸭蛋粉”,但觉得鼻端香喷喷的,面上也觉得轻薄柔滑,并没有什么异样的。
杨氏却很欣喜地叫傅老实来看:“老实,来看咱家的姑娘!”傅老实过来瞅了一样傅春儿,也颇为惊喜,说:“抹了粉就是不一样了,细白粉嫩,倒很有你母亲年轻时候的样貌。”
“吓,我眼下就不年轻了么?”杨氏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爹说错话了,跟娘道歉——”
傅老实一对二,自然是不成的,当时便给杨氏唱了个肥喏道歉了。杨氏与傅春儿这才作罢。然而这时候傅阳匆匆从门外进来,说:“老何刚刚介绍了一家马上要典出去的铺子,这家很便宜。爹快随我去看看吧!”老何就是李掌柜上回给傅阳介绍的那个经纪。
傅春儿听了,当即说:“哥,我也要去。”
傅阳很干脆地说:“好,妹妹也去,娘,劳烦你在家带着弟弟。”杨氏这边自然无话,挥挥手,叫他们父子三人一并出去了。
三人沿着小秦淮河,向南,穿过教场周边。走在路上,傅阳不时地看看傅春儿,说:“春儿,今日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傅春儿奇道。
“你今日……显得面上好白,又不像是寻常妇人涂脂抹粉的样子,而且,好像不曾出过汗一般,挺稀罕的。”
傅春儿听了微微一笑,伸出衣袖抹了抹额头,她已经走了一阵,像这样的天气,走了这样长时间的路,要在以往,一定会出些汗,她这一抹,就会将粉抹下来沾在袖上。
然而现在她看看自己的衣袖,上面一点粉渍汗渍都没有,书上的古方,果然是有记载下来的道理的。傅春儿对傅老实这次做出的鸭蛋粉就觉得很是满意,按着她这次试用的效果来看,这就是夏日裸妆的绝对佳品利器一枚啊。她连广告词都要想好了——“清爽不油腻,美白无负担”。
她一边走,一边暗自高兴了一番,又想,也不知道自家这铺子,什么时候能够开出来,但如果隔的时间久,没有这么热,倒是有必要提醒傅老实,秋冬之际做的这“鸭蛋粉”里,最好加上些脂膏,这样粉会更加润泽。如此一来,再配上不同的香花,一年四季,就能整出好几种当令的香粉来。
少时几人来到埂子街,傅阳带着父亲与妹妹朝西继续赶路,傅春儿则左看右看地寻着“薛天赐”家的那间新铺子。她眼尖寻到了,不过只来得及远远地望上一眼。只见那新铺子也是好几间,不知道有几进,金碧辉煌的大字招牌挂在门口,遥遥地斜对着“戴凤春”家在埂子街的分店。傅春儿加快脚步,赶上傅阳,问道:“哥,要是咱家的店选在这附近,是不是就离薛家和戴家的店太近了些?”
傅阳笑了笑,说:“到了地头,哥哥就解释给你听,你那时再帮哥哥把把关,好不?”
这个哥哥,还卖关子呢,傅春儿心道。
谁知她再随着父兄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运河水面。这里的街道,就只有一半是店铺,另一半则就只是道路,再往前就是浅滩,滩上隔上数十步,就有一些供路人歇脚的亭子。而洒金桥和桥畔的码头就在眼前不远处。这里的街道畔有一条小街,叫做下铺街。傅阳所说的那个铺面,就在街口不远处,离渡口码头只有几百步。
傅阳指给妹妹看那铺子的位置,又问傅春儿,说:“妹妹,你看看,你觉得这铺子的位置,我们除了能卖香粉胭脂头油,还能卖什么?”
傅春儿觉得此处风物甚好,靠近水边,一时间暑气似乎就消散了些,再往那运河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