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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见邢姑娘先进了屋子,这才附在黛玉耳边低声道:“姑娘难道看不出来?邢姑娘对那个顾二郎根本没意思,姑娘快别多说了。”
黛玉一阵诧异,狐疑的看着紫鹃:“是你弄错了吧?邢姐姐分明就是害羞了,连我都瞧出妈是什么心思,你可别乱说。”
紫鹃一跺脚,又怕屋子里的邢姑娘听见,“我的姑娘呦,邢姑娘从头到尾就是个冷脸子,你见过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姐这个模样?”紫鹃话刚一出口,不觉就是脸一红,紧接着就支支吾吾起来,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黛玉笑骂了几句,并未在意,全因在黛玉心中对紫鹃的话不以为意,不过重新进屋后,黛玉倒是没再提及此事。
一晃就过了正月初四,这日正是初五,衙门里虽还没开办差,但往邢家去拜年的礼宾已经排队等了许久,邢家的管事派人问了三次,邢忠知道不能再耽搁,忙带着贾琏和妹婿、妹妹辞别。
顾二郎在外院听说消息,忙挺着伤痛赶来:“伯父要回县城去?可否带上二郎?”
邢忠穿着一身的锦服,面容和蔼,有几分富家翁的气度。“衙门里诸事繁杂,我不好久留,不过二郎大可以安心在张家住着养病,我已经收到了总督大人的来信,说不日就来接你家去。”
顾二郎悄悄望了望邢忠后面忙碌的车马,其中有一驾最精致的,顾二郎猜定是邢、林两位小姐的无疑。可惜车帘子盖的严严实实,哪里有他想见的倩影?
邢忠淡淡一笑:“二郎与我们有缘,自然有再见的那一日。天气寒冷,还是回屋吧。”
顾二郎一咬牙,态度诚恳:“伯父就叫我跟着你们进城吧,吴县与常州相距不远,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再不想畏畏缩缩的躲起来,母亲要是有怒火,我接着就是。”
若是半日前,邢忠也就由着顾二郎跟着他们回往县城,可昨晚女儿来找自己,说瞧那个顾二郎不像什么好人,邢忠当时好一顿大笑,然而细细品嚼起来,又觉得女儿不无道理,于是邢忠待顾二郎明显客套疏远起来。
车马整装在即,顾二郎不见邢伯父始终不松口,而且句句都拿自己养病为重做借口,顾二郎没法子,又不好死缠烂打,只能跟着张逸后面,将邢家人远远送出了大门口,他自在张家养伤且不提。
因十五还未过,所以县城里过年的气氛还很浓郁,到处可见三五成群逛街的年轻小媳妇,今年的庙会格外热闹,邢家进城的时候正好赶上本地大富商蓝老爷出资办的花车巡游。
蓝老爷是本地有名的绸缎行东家,笼络了苏州城一半的丝绸买卖,甚至连皇宫里的才买都要和蓝老爷打交道。蓝老爷一辈子不缺银子,唯独缺个能支撑家业的儿子。
说来也奇怪,这蓝老爷四十好几,却只有一个幼子,偏还脑子不好使,蓝老爷担心百年之后家业被人谋夺了去,便绞尽脑汁和官府打交道,就巴望着能攀附上一棵大树,将来好荫蔽子孙。
邢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但对蓝老爷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人来说,再小的官那也是官,不能不打点。
邢忠舟车劳顿,才进家门,就听管事的说,蓝老爷领着杨家的少爷在客厅等许久了。
“杨家的少爷?哪个杨家?”
管事笑道:“老爷肯定记得,就是和老爷家原住对面的老街坊杨有志家。”
邢忠和正要进门的卢氏齐皱眉头,卢氏反身回头道:“杨有志?他来做什么?”要说卢氏对顾二郎有几分高看,那对这个杨有志就是十足十的不待见。当初在东街住着的时候,杨家的老婆子没少跟邢家闹,要么说邢家做生意打搅她孙儿读书了,要么说邢家日日人来人往不成体统,最可气的是污蔑她家岫烟勾搭那个杨有志。
卢氏赚了银子后立即买了现在的宅子,恨不得远远离开那倒霉的一家子人。
30、杨有志落难泼脏水(求推荐、收藏)
蓝老爷是个富态的商人,年轻的时候不过是绸缎庄一个掌柜的倒插门女婿,就因为聪明伶俐,尽得了老掌柜真传,于是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蓝老爷的幼子当然不是原配夫人所生,他的岳父一心想叫家门手艺得到传承,选来选去,不想瞎了眼睛,终究只选了个中山狼。
蓝老爷的声名狼藉在吴县乃至整个苏州城都排的上号儿,等闲书香门第的人家是不屑与之往来的,认为此人人品败坏,不值得深交。可偏偏这位蓝老爷羡慕读书人的地位,他又明白自己的名声不好,便用银子开路,专门和那些贫寒的士子往来,不但资助他们求学,更替他们打通官场上的枝节。
毕竟,官商勾结的例子自古已有。
蓝家是吴县的交税大户,但邢忠和他的交情很淡,蓝老爷犯不着大年初五就巴巴儿的赶来,况且还带着不受邢家待见的杨有志。
卢氏不喜道:“过节也不叫人心里好受,我一听杨家就头疼,他们家的老太婆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可算领教过她的无赖劲儿了,谁沾上谁倒霉!”卢氏不觉又想起蓝老爷极差的口碑,忙追加道:“管家记着,今后是这二人来咱们府,你就说老爷不在,或是打发了他们,或是叫他们往衙门里去寻,总之轻易别叫他们进院子。”
管事忙应承了下来,邢忠不在意的挥手笑道:“来者是客,你先屋里歇歇去,我来会会他们。”
卢氏忙拉住邢忠,嘱咐道:“蓝老爷有什么事儿求着你,你先别急着应,我瞧那人是个唯利是图的,保不准心眼儿都黑了。你可别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这种人不值得咱们和他犯浑。”
邢忠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笑了又笑:“你放心,我都懂。昨儿在三妹妹那里吃了一道糟鹌鹑,味道特别好,可惜正德那臭小子下手又快又狠,我是当爹的,当着一大帮子晚辈的面儿不好动,给你使了几次眼色,叫你夹些给我,可谁知你都没理会!”
卢氏果然扑哧一笑,轻捶了邢忠一拳:“知道了,晚间就给你做。还是个当爹的呢,好意思和你儿子抢食。”
管家从头到尾都在一旁躬身站着不发一言,但心里却胡思乱想。老爷和太太的感情真好啊,连孩子都生了俩了,可就像刚成婚的小夫妻似的,这放在别的大户人家里,谁敢相信?连前任县令大人白友善都纳了三房小妾呢!可瞧瞧他们家老爷,别说姨娘了,就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要是他也有老爷和太太这样庞大的家业,叫人羡慕的身份地位,他非娶上十几二十几个姨太太,也过过做皇上的瘾。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虽然只能在心里琢磨琢磨,但却是多数人的真实想法。
相比较之下,邢忠和卢氏这种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之情才叫人羡慕。
邢忠一路穿过水磨的群墙,沿着西番莲花样式的石壁台阶进了正院,大厅内枯坐着的蓝老爷早就等不及,一见邢忠露面,忙笑道:“可把县令大人盼回来了,你这一趟走亲戚可费时不少啊。”
邢忠笑着坐在主位:“乡下过节别有趣味,怕蓝老爷不曾体会过吧!蓝老爷今日来是为了”邢忠的眼睛有意无意扫向杨有志。
杨有志心虚的垂着头,蓝老爷陪笑道:“大人恐怕认得这一位少年。”
“自然认得,我们两家还曾做过邻居,怎么,蓝老爷不知道我们两家的‘旧交情’?”邢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二人。
蓝老爷和杨有志被说的坐立难安,前者讪笑道:“杨公子倒是提了几句,嘿,县令大人也知道,我老蓝是个好行侠仗义的,尤其爱资助好学的上进少年,我老蓝不是说大话,就这吴县县城里,就没一个不接过我老蓝帮衬的。大人千万别以为老蓝是唯利是图的家伙,我小的时候没念过书,就羡慕那些有学问的人,所以今日见了杨公子有难,我老蓝决不能袖手旁观。”
蓝老爷一脸正气,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个侠义之士。
邢忠好奇看着杨有志:“杨公子有难?”邢忠见这人肤白面净,一身锦袍虽然旧了些,但也绝非便宜货。说他落难有些不能叫人信服。
蓝老爷叹息道:“县令大人明察,杨公子的母亲几年前改嫁,谁知竟跟了个浑人,这个继父不但好吃懒做,还被人抓住了把柄,现今在太仓关着,连杨公子的母亲也幸免,太仓县的县令说了,杨公子的母亲有包庇的罪责,不能轻饶。”
说到这儿邢忠就全都明白了,杨有志有个下大狱的继父不打紧,可要是连亲娘也被官府押送了进去,杨有志便是有惊艳绝世的才华,也要被会试拒之门外。
邢忠故意装着糊涂:“哎,杨公子的母亲糊涂啊!就算是为了你也该瞻前顾后些。我和太仓县的县令井大人有些交情,这样吧,我叫差役们送一封信过去,别叫人为难了杨公子的母亲。”
杨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