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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孝宗非但叫元妃侍寝,而且还留了她在养心殿内殿。
这可是宫中少有的奇观。孝宗即位以来受恩宠的妃嫔不在少数,尤其是周、吴两位贵妃,当年盛宠加身的时候,就连皇后也不敢随意找她们的麻烦。然而纵使这样,也不见孝宗留她们在养心殿过夜。
后宫是最懂得看风向的地方,第二日元春还没回凤藻宫,来请安的低级嫔妃们就险些没将凤藻宫的门槛踏破。而皇后那里,听口风不严的小宫女说,娘娘砸碎了一整套的十二月花杯,连四皇子去请安也被挨了斥骂。
薛家很快便接到宫里的圣旨,薛姨妈私下哭的泪人一般,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给宝钗收拾进宫的东西。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连衣裳都不准随便乱穿,以免唐突了宫中妃嫔。薛姨妈早从王夫人处听过这些,所以就卯足了劲儿给宝钗带银子。薛家此番是背水一战,宝钗更是抱着必死的念头进宫。薛家已经是捉襟见肘,她如若不能得到孝宗的宠爱,家族就等同于走向了陌路。
。…
薛宝钗进宫前一日,请了几个姊妹在蘅芜院小坐,另打发莺儿来凤尾胡同邀邢岫烟。莺儿在外院苦等,岫烟却丝毫没有前往的意思。
美莲煞是不解:“姑娘帮了宝姑娘进宫,为什么她来请你,你反而不去?”
岫烟正坐在炕上剥荔枝,雪白莹润的嫩肉颤巍巍的捏在她手上,福哥儿仰头趴在旁边,一双小胖手不断往前伸,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姐姐手里的白肉,口水根本不受控制的滴答往下流。
岫烟只撕了一小块果肉在福哥儿殷红的小嘴上抹了抹,那甜味瞬间夺取了福哥儿全部的注意力。脸蛋先是紧紧皱在一处,继而感到丝丝甜意,便挤眉弄眼的看着岫烟,示意姐姐再给一块。
福哥儿的乳娘在旁边忙搓手:“姑娘,那东西火气大,福哥儿太小,吃不得。”
岫烟笑道:“赵妈放心,我只叫这小子甜甜嘴巴,不会胡来的。”她又道:“赵妈这段日子劳苦功高,端午的时候本想叫你家去团聚团聚,可没想到我和太太又忙,也没来得及和你说。恰好明儿我与太太都在,你便回去瞧瞧。我记得你家大小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吧?”
乳娘腼腆一笑:“谢姑娘惦记,那皮小子没念书的天分,他爹想着找家铺子叫他去当学徒,好歹有个挣钱吃饭的本事。”
“巧了,我在南边的一个好姐妹要来京里来开胭脂水粉铺子,正愁没几个稳重踏实的小学徒,赵妈要是愿意,就送奶兄弟去那儿看看。”
乳娘大喜,不住作揖道谢:“我代我们家大小子多谢姑娘!”
岫烟又叫美莲装一筐新鲜荔枝给乳娘:“给奶兄弟们尝尝,也是府上的心意。”她想起还没走的莺儿,也让人装了一篮子给薛宝钗:“也不用和莺儿解释我为何不去,宝姑娘自然明白。”
美莲不懂姑娘打什么哑谜,倒是美樱看出几分门道。
说岫烟帮薛宝钗,不如说是帮自己的弟弟正德。年幼的皇子,身后没有妃子在后宫中周旋,就一定会吃大亏。枕头风枕头风,它的存在就说明一定的道理。邢岫烟私下和父亲分析过,且不说柳充仪是不是真的有孕,就说她不受宠爱这一点,即便将来生下皇子,也难对正德有大的帮助。而元妃又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命丧黄泉。在后宫寻找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十分艰难。
薛宝钗的出现堪堪及时。
孝宗要是真把正德放在心上,不但乐于见到这种联手,而且会给薛宝钗意想不到的荣宠。
岫烟不敢说是薛宝钗从中受益,还是正德从中得了好处,但此刻看来,孝宗一召圣旨把薛宝钗弄进宫廷,他二人便有了个良好的开端。
不大会儿,美莲送了莺儿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四年轻眼生的媳妇:“姑娘,宋家大少奶奶打发人来给你请安!”
这四个女人穿戴不俗,头上或是插金或是带玉,乍一瞧不是什么奴婢,反像哪家的少奶奶。这四人听罢美莲的引荐,忙弯腰施礼。岫烟便笑道:“这几位嫂子面生,我竟一个也不认得。”
打头的那位微微瞄了邢岫烟一眼,将邢家小姐的相貌印在脑海里,这才笑道:“奴婢们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如今在府里当差,管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出行的差事。今儿打发我们来,是因大少奶奶吃了姑娘府上送去的粽子,十分喜欢,特叫我们和姑娘道谢。”
“哎呦,这值当什么,几个粽子,大少奶奶喜欢,我叫人再送去就是。”岫烟忙叫人上了好茶,又问宋老夫人身子可好,她正要寻哪日一定亲自去给老夫人请安。
管事娘子笑道:“我们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来了京城,这阵子领着表小姐各家走亲戚,竟忙的不得了。那位表小姐也讨喜,如今老夫人去那儿都带着她,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说玩笑话,瞧老夫人的架势,八成要留我们表姑娘长长久久的住在京城里呢!”
岫烟脸色骤变,宋家的管事娘子瞧见反而笑意更盛:“说来也奇,表姑娘还是几年前来的一次京城,原也没在意,现如今她再来府上,我们冷眼一瞅,倒觉得表姑娘和什么人相似,想了半天却又摸不着头绪。还是二少奶奶一语道破,原来这位表姑娘和邢姑娘竟有四五分的相似。”
美莲忙接过话来:“这天底下长相神似的多着呢,不足为奇。”
宋家的管事娘子笑道:“倒也是这个理,不过表姑娘听了,对邢姑娘好奇的不行,一定要我们老夫人下个帖子请邢姑娘过去坐坐。赶巧端午已过,想必姑娘府上也没那些杂事,老夫人想请姑娘三日后和卢太太到府上做客。”
岫烟心里紧绷的弦像要断了似的,揪心的难受。
253、从此萧郎是路人?
岫烟是那种骨子里要强的人,宋家明显来意不善,可她面儿上还是客客气气接下了请帖,不但接了帖子,更亲自将宋家四个女人送出二门,临走前每人送了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乐的那四个管事娘子几乎合不拢嘴,出门的脚步也愈发轻飘飘。
岫烟不动声色的回了内院,一进屋就见母亲卢氏哄着福哥儿,临窗大炕上满是各色玩偶,福哥儿两手抓着个活灵活现的丝绸兔子,肥嘟嘟的白屁股下面还压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虎。那小肉丸子一见亲姐姐进门,咧开小嘴,露出上下四个白亮亮的小门牙就开始冲岫烟笑,“啪”的一松手,小兔子应声而落,再瞧他,白鹤亮翅似的扎着两条短胳膊要岫烟抱。
福哥儿的头发特别软,像刚出生的小鸭子的绒毛,岫烟坐过去轻轻一抚:“你这皮实的小子,怎么还不午睡去?”
美莲和美樱忙过来要收拾炕上零七碎八的东西,卢氏却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们娘三一起说说话儿。”
福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卢氏的话音一落,他便郑重的点点头,还很矜持的将浑身是肉的小腰板直了直,两条小短腿很惬意的准备盘在一起。可惜…小肉丸子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才摆好造型,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会事儿时,就看他大头一沉,小脚挣扎了两下,就狠狠朝后栽了下去。
也幸好岫烟手疾眼快,再加上炕上原就铺了许多垫子,没叫福哥儿甩狠了。
小家伙一见妈妈和姐姐看自己的脸色都带着几分不善,便装模作样的打起了哈欠,脑袋一点一点的往卢氏怀里扎。卢氏笑骂道:“这个小东西,怪有眼色的。”
虽然天渐转热,但岫烟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仍旧扯了条单薄的小毯子盖在福哥儿身上。
屋子里可算清净了下来,卢氏便问:“宋家是什么意思?”
岫烟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从袖口里将宋大奶奶给自己的帖子递给了卢氏。卢氏皱着眉头:“夙玉?怎么像个男孩的名字?”
“没什么奇怪的,有人家为了怕儿女养不活,便起些贱名,或者自小充做男孩儿教养,我想这个高夙玉应该很得父母宠爱。”
卢氏沉吟半晌,将帖子往炕上随意一扔:“我正愁没机会和宋夫人见见呢,她既然邀,咱们就去,不但要去,还要体面的去,叫宋家知道知道咱们家的‘诚意’。”
卢氏心里想要干什么,就没有办不到的。次日,邢家就暗地里将京城八大绸缎庄成衣局的掌柜请来了凤尾胡同,几家金楼更挖空了心思将镇馆之宝送来给卢氏挨个挑拣。
岫烟也没闲着,她悄悄叫人打听这位高夙玉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不到半日的功夫,管家就打探的清清楚楚。原来这位宋夫人娘家十分煊赫,宋晨的二哥娶的便是高家一位表妹。高夙玉的父亲是宋夫人的堂弟,关系倒也不远,只是这位堂弟苦读了十几年,却只考了个秀才的功名,不被家族重视。他倒是生养了个不俗的女儿,就是这位高夙玉。说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