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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阮千千的娘现在何处?”端木朝华摸着扳指。
“已经过世了。”下人的脸湮没在阴影里。
“哦?”
“阮千千六年前来北朔投奔阮尚书,是因为她娘过世,无依无靠。”说完田冲直起身,瞅着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脸,“我看阮千千不过是寻常尚书家千金,王妃娘娘美丽慈善,阮千千自小没有娘亲,跟娘娘亲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田冲,你丝毫不觉此事古怪吗?自从父王走后,母妃只在每年十一月十五陪我出府一趟去白云寺,何以她偏偏挑在守卫最薄弱的这时候来找母妃,而且还是翻墙找到的。再派人去探,她十岁以后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端木朝华一脸冷意,他不信有他查不出的事情,想要对他的母妃不利,等下辈子吧。
“是。”田冲低下头去,自己主子的吩咐是不容置疑的,可是——
“王爷,您不觉得一个小丫头不可能出什么危及王妃娘娘的事情来吗?”
端木朝华冷眼一睨。
田冲感到自己脖子上缠绕着一股凉意,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退下。
这一天下朝的时候,端木朝华听见一句——
“安王爷留步。”
却见是阮尚书一张笑笑的老脸,拎着稍嫌宽大的袍子奔到他面前,恭敬地行过礼,方才说出让他“留步”的原因。
“想请安王爷借一步说话,可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此刻端木朝华心情算不上好,实际上他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仍然和阮尚书借了好几步说话。
“今年修建河堤的费用不是应该由阮尚书和户部江尚书商量着办吗?没有本王什么事情吧?”安王爷冷冷地看阮尚书,看得阮尚书一脖子汗,使巾子擦了。
“我找王爷不是为了此事,朝堂上的事朝堂上说,下了朝堂自然是要和王爷说些朝堂外的事情。”
“哦?”他不记得和阮尚书有什么朝堂外的事情可以说。
“既然话已经说开,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阮尚书继续拿巾子擦冷汗,“老夫家中有一独女,十五上香的时候曾远远得见王爷母妃一面,小女对娘娘的风姿倾倒得很,想请王爷代为引荐引荐。”
“引荐什么?”
“小女希望日后有机会常常和娘娘吃个茶陪着说个话什么的,娘娘常年难得出一次亲王府,自然要王爷首肯,小女才能常来。”终于把话说完了,阮尚书顿时觉得一口气终于能喘匀了。
端木朝华深蹙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分明写着两个字:不准。
然而——
他冷冷横睨了满脑门都是汗地阮尚书半晌,丢下来的话却是,“明日清晨,让她来我府上报到。我见过以后再说同意不同意。”
阮尚书在朝房门口站到安王爷的背影已经变成个芝麻点,才缓过神来,他好像是说要见自家闺女吧?他终于不用手忙脚乱地面对阮千千的眼泪鼻涕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阮千千带着林少庭大摇大摆摇进安亲王府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好像还在沉睡中。
管家只把二人引到庭院里,点头哈腰地说,“奴才去跟王爷说一声,二位在此处等等吧。”
管家前脚走,阮千千就不满起来,“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师兄你冷不冷?”
她今日穿着冬袄不说,脖子上还圈着雪白的围脖,手上的暖手捂也是软软的。林少庭就不同了,素白的长衫不变,里面虽看不到穿了什么,但也不会厚到哪里去。
阮千千有些过意不去,“我以为至少会有杯热茶暖暖手的,不然这个给你。”说着她把暖手捂递过去,脸红扑扑的,手指脱离开温暖,自然有一些些哆嗦。
林少庭帮她把两只手都塞回到暖手捂里,“我有内功护体,不像你那么娇弱。谁让你不好好学功夫,现在知道苦头了吧?”说的话是有些责备的,但林少庭温存的眼光却是满满的关心。
二人在院中站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天从将将亮变成大亮,安亲王和他的管家都没有露面。
“王爷,是不是可以请阮小姐进来了。”
端木朝华正在书房里看折子,阮千千到的时候他正好有正事,不过一会儿就忙完了,却忘记还有人在等着。
“不用,我去见她。”端木朝华放下手中的折子,从架子上取大氅披上,忽然想起下属报告的,阮家小姐是个身子骨不大好的,虽然他从没看出来过。多拿一件大氅,走出门去。
白雪在温柔的冬日阳光之下反射着和煦的光。
“再加一顶红帽子,就像二师姐了!”
阮千千兴奋的声音老远就传到端木朝华耳朵里,他听得皱起了眉。他假设过千万种场景,都是阮千千等得不耐烦甚至在雪地里等得生病的场景,可是那个正在堆雪人,玩得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子是谁?
端木朝华有种脸上被扇了一耳光的感觉。
林少庭摊手站着,“哪里去找帽子,你就将就着吧,这个脸皱成一团的表情和红岑有几分相像,她每次骂人就是这副模样。神似已是难得,不要那么严苛。”说完以后林少庭看到阮千千小腿以下的裤子全湿了,走过去毫无预警地把她抱起来。
阮千千大惊失色,嘴唇嗫嚅着,“师兄,怎么了?”
林少庭以目示意,“裤子全湿了,还好穿着鹿皮靴,袜子可有打湿?”
小脸上一抹娇俏的笑容,她松一口气,“没有,待会儿回家换掉就好了,袜子好像,有一点点湿,可能是顺着裤子浸进去的。不过不冷,正玩得很开心,师兄别扫兴,待会儿再打一场雪仗如何?”阮千千兴奋得浑身发颤,安亲王府地盘比自家的宽,打起雪仗一定过瘾。
不料那抹笑落到端木朝华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他攥紧手上大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狠狠将大氅往桌子上一拍,手劲太大,桌子应声而垮。
田冲快哭出来了,“王爷怎么生这么大气?就算生气也不要拿东西发泄,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
说话之间又有两件珍贵古董遭殃。
“不拿东西撒气,拿人撒气如何?”端木朝华眉梢滑出一些杀气。
田冲慌忙摆手,哭丧着一张脸,“您还是拿东西撒气吧。”东西坏了可以买,人被王爷咔嚓掉就不好办了,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把尸首拿到乱葬岗去丢。
端木朝华却停手不摔东西了,横睨田冲一眼,“让阮千千给我滚回去,本王爷今天公事繁忙,不见人。”
“可是……公事不是早已处理完了吗?”
“本王让你去说就去说,废话怎么那么多。”
田冲迅速跳出门去,险险地看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一尊瓷器,再也没有异议,跑出去通知。
端木朝华坐下来还是不能平复心情,狠狠几杯茶灌下去,脑海里全是阮千千娇俏的笑意,他当时把她从蛇口救下,也没见她那么妩媚的笑。和她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她那么温柔地瞧他,是对他有意思吗?
端木朝华越想越生气,连着把屋内好些古董都摔碎了,钱是不心疼,却是动了真怒。又望着自己的手掌发愣,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卖身做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什么?让我们回去,改日再见?改日是哪日?意思是今天上午我们白等了吗?”听完田冲的话,阮千千脸上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满溢的怒气。
“阮小姐别生气,我们家王爷是这样的,脾气比较……多变,朝中大臣来求见也是这样,能放小姐进到院中已经是王爷特别开恩。”
“呸!我的脚都冻僵不能走了,今天我就赖在这儿了。你们王爷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这尊大神偏就不走了,他在处理公事是吧?你让他慢慢处理,好好处理,处理完了我阮千千随叫随到。啊,我打算先去跟安亲王妃请个安,如果安王爷担心我对他母妃有什么企图的话,就去安亲王妃那里找我吧。”阮千千豪气干云地说完,气冲冲地就跑出去。
林少庭本来伸手去拉,没能拉住。这边还是对田冲抱拳,略带歉意地说,“小师妹比较任性,我会带他回去的,王爷既然约上改日,就请他届时拜个帖子到尚书府。”
田冲抹一把脑门心上的汗,担心地垫脚看阮千千消失的方向,“林公子能找到阮小姐吗?她好像……已经跑不见了……这可是王府,要是跑错屋子,被王爷发现。”田冲比划出一个“咔嚓”的手势。
林少庭微笑道,“不会,今日多有叨扰,希望王爷拜帖约定好的时候是真的有空,否则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容易打发我们回去。”
田冲呆呆望着林少庭眨眼就不见的绝妙轻功,身边还没有散去的低气压明明白白告诉他,林少庭也绝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
下人真的不好做!
阮千千学功夫的时候没有好好学,花山公本来有一套步法叫做“滑步”,阮千千手上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