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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无法言喻的心情,明因打开另一个妆奁盒,这个看着比那黑漆匣子更有些年头,小心打开第一层来看,心中温馨得无以言表,里头,尽是娘亲当年喜爱的头饰挂件,不华丽,却也俏皮,娘总爱比划着戴着,然后问他们好不好看,却从来很少戴着出门。可第二层一打开,明因却又愣住了。尽是些透红翠绿的,镶在钗簪耳坠上,而最最引得明因目光的,当属那只缀着杂色翡翠流苏的岫岩玉发簪。
“爹,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看明因一脸的不可思议,陆原早已无奈,不知如何解释,只哭笑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说是要等你出嫁时用的,你这反映,莫不是以为这是我从哪里坑来的吧?”陆原半开着玩笑,明因反倒是警惕了,陆原虽平常也爱说笑,可每到有正事,却是严肃认真的,这会子无故开起玩笑来,只说明他心中无底。
“那怎的会有两个?”对于嫁妆,明因虽不怎么懂,但也不全然未曾听闻,妆奁盒子一般只有一个,用来装放金银饰品,钿花细软的,怎的会有两个?
“一个是你外公当初给你娘做嫁妆的,她都不舍的拿出来用,留着给你,另一个…是你娘给你的。”陆原说时顿了一顿,却无不自然。
明因似信非信,疑惑道:“可我从未见过…”
“你外公他们老家的规矩,姑娘的嫁妆要积藏着,才能有福有寿,你娘信这个,我也不拂她的意。如今你既要出嫁了,我便将它们拿了出来,也算是了了你娘亲的心愿…”这个倒是真的,以至于搬家时隐隐藏藏的,生怕被明因看见了。只是说到最后陆原声音微变,是因为不经意想起那年单慧笑容明媚地坐在树下,怀中抱着明因,伸着手指挥着他要将她爹爹从宫里给她带出来的妆奁盒埋在屋角,笑着说他笨手笨脚,本以为日子轻摇慢晃,便是这么下去了,却哪知现在,本该是她亲手给明因的嫁妆,要经由他的手…
明因清楚听到陆原话尾一个颤音,心中懊恼自己,爹爹怎么都是为自己好的,怎可以这么疑惑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抬手轻轻覆于陆原手上,以示歉意,陆原伸出另一只手,轻拍明因手,以示无妨。
父女俩坐在房里聊了许久,无非是说些往后该注意的事,陆原打趣儿道:“我们明因明日是真要出嫁了!哎呀,往后可谁来给我这老头子做饭吃啊!”
明因听得心头一阵酸,趴在陆原膝盖上好一阵哭。
想起陆原从今要一人过日子了,明因总觉得心中愧疚得很,陆黎说过让他与明因一同住进来,人多了也热闹,可陆原不愿意,陆黎无奈之下只能是指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次陆原也不推脱,明因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正沉思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明因警惕一跳,嘴里的枣核儿却呼溜地吞了下去,也顾不得,放下盖头跑回床上安坐着,还不忘抬手抹掉脸上挂着的泪珠。
“是我,”一听了声音才知原是谢禾回屋了,接着道:“别坐着了,赶紧过来吃点东西。”
明因安心,伸手欲掀喜帕,又想起称心如意一说,道:“你可见那有秤杆?”
谢禾服饰繁重,手里端了饭菜一路走过来不知踩了几次摆子,这时正忙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才发现桌上已摆着几盘子菜,听了明因问话,往周围一瞟,床边的条案上却是摆了杆结了红绸子的秤,便道:“见着了。”
“你先拿那秤杆揭了盖头。”
樊城的婚俗,入了洞房的一切事,均交由新郎官承办,怕谢禾到时不守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昨日陆黎交代谢禾时事无巨细地讲了近两个时辰,听得他头昏脑涨的,后来都打起了瞌睡来,到这时才想起是有昨日娘似乎是有说过揭盖头,“哦”了一声便走近取了秤杆。
毕竟是人生大事,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谢禾拿着秤杆的都有些微颤,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大声。
秤杆轻钩,揭起盖头红帕。
“呃…”掀起盖头,谢禾顿了一顿,随即便“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本是有些羞怯的明因被他笑得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了?”
谢禾伸手揩了明因的脸颊,明因稍躲,见他还是大笑不止,蹙了眉问:“到底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红泥
谢禾伸手揩了明因的脸颊,明因稍躲,见他还是大笑不止,蹙了眉问:“到底笑什么?”
谢禾摊开刚刚摸了她脸颊的手,一团红红的不知什么东西正黏在他手上,明因一愣,顿时醒悟!跑到条案上架着的黄铜镜前一照,果不其然,早上擦得精致的胭脂红粉竟成了一团团红泥巴,粘在脸上看着可笑得很。
穿了这身衣裳坐了一日的轿子,难免出了些汗,抬手看看,自己手上也是一团红泥,定是方才擦眼泪时揩下来的。明因心中懊恼,出嫁本该是女子打扮得最漂亮的日子,怎的到了她这里竟成了个大花脸,还叫谢禾笑话了,垂着头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的榉木方凳上。
谢禾正笑得欢喜,见她坐在一旁有些不高兴,好容易忍了笑,走过去正经道:“只是有些花了,也不碍事。”
明因抬头,谢禾再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别笑了。”低下头瓮声瓮气。
“哈哈…唬唬唬……”捂了嘴接着笑。
“都说了别笑了!”明因再顾不得形象,站起身子手叉腰,跺着脚气吼吼地叫了出来。饿了一天早是没力了,这么猛地一站起来还真有些头晕目眩。
“呃?”谢禾一惊,立时住了嘴,见她摇摇欲坠赶紧过来扶住让她坐下。
明因怎的也会生气?意识到这个,谢禾严肃起来,道:“我给你打点水去。”便快步走出房门。
大约是都在前头伺候着,出了房竟是一个丫鬟小厮都见不着,就连服侍明因的芽儿都不见了踪影,嘴里念叨着奇怪,往院子外走去了。手脚麻利地端了水回来,还想着大约是真的气着明因了,不然也不会见她这么怒了。凤儿说过,万不可当着面说女子的容貌不好,不过他刚才好似也没说不好,只看着花花绿绿的一脸,还未见过明因如此,确实觉得好笑啊!
迈进院子,谢禾转念一想,明因是何其温和的人了,怎的会无故生气,不管自己是不是有说了她的妆容不好,总该是他的错,还是道了歉罢!想着便端着水进了房门。
“水来啦…啊…”话音未落,一脚便踩上了拖长繁复的摆子,谢禾猛地一个前倾,伴着袍子下摆发出“嘶——”的裂帛声,手里的一盆水“哗啦”一声便往走上前来的明因身上泼了去,颜色鲜艳的喜服一瞬开了花似的呈了深红。
明因呆住,睁大了眼睛看着摔倒趴在地上的谢禾。
谢禾摔得龇牙咧嘴的倒吸气,空出手扶了扶那顶盖了眼的带了翎子的帽子,手里捧着剩下的半盆水,也不知道是摔疼了哪里,还不忘抬起头对着明因笑得殷勤,道:“还好没有都倒掉!”看得明因哭笑不得。
明因穿了套平日里穿的衣裳,谢禾只着了中衣,两人就着进门的那张一腿三牙方桌坐着,明因握着双筷子不缓不慢地夹着桌上的菜吃着,谢禾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
新娘子没揭盖头便花了妆容,新郎官才入洞房便摔了一跤,喜服不是泼湿了便是踏裂了,现在还穿着平常的衣裳坐在新房里吃饭。明因不知道别人家成亲是如何的,总之自己这亲成得,还真够热闹的。
“你不吃点?”明因本就饿着,埋头吃了一阵才发现谢禾也不动筷,直盯着自己看。这时才发现,约是之前喝了些酒,谢禾脸上有些泛红,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愣愣的。自己身上的喜服被水泼湿了,不得不换下来晾着;谢禾将自己喜服的下摆给踏坏了,嫌它麻烦干脆掀了帽子袍子也不穿了,明因想着等会子要帮他补着也得脱下来,也就随了他去。只是两人虽已成夫妻,却也才刚拜过堂,明因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这时被他盯着更是脸红的不行,稍稍掩饰尴尬地找着话说。
谢禾摇头,道:“在前头吃了,现在不饿。”说话时眼睛也一转不转地看着明因,看得她实在吃不下饭,正想开口问他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却听得他感叹了句:“娘子,你还是这样好看!”
明因这时更是吃不下去,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素着的小脸上红云片片,垂着眸子小声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娘子啊!”谢禾应得理所应当,正色道:“你是我娘子啊!拜了堂可不能耍赖!”对于娶了明因这个娘子,谢禾是越想越觉得赚翻了,想想那一年好多道不重样的菜…相对的就越发觉得明因亏得慌,他这么身无长物的。总之谢禾是下决心了,怎么样都不能让明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