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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摸索着回抱他，靠在他怀里。阳光寂静无声的照着两人，一个黑衣红发，一个红衣黑发，女子依偎在男子的怀里，四周尘埃飞扬，身下血色蔓延，一切回归初始那般静默无言。
半晌后，女子在男子耳边张了张嘴，情不可闻的说了句话。
她问道——“三月，是你么？”
第28回落泪成珠·拾叁·半生半死
“三月，是你么？”
“是我。”三月回答道，搂紧了怀中的女子，像是害怕再次丢失一般。
“什么都别问。”四月的声音还是那般细微，“我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也会废，孩子也没有了。三月，我只剩下你了，在我还能动的时候，让我好好抱抱你好么？”
三月没有答话。他皱着眉，伸手点了怀中女子的穴道，然后开始不要命的运起内里来。
什么毒素蔓延，什么十分危险，什么命悬一线，统统见鬼去吧。我什么都不要管了。我现在就是要就四月，我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你是用的什么药，一并过到我身体里来好了。
像是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不顾一切的要去坐一个明知道危险万分的事情。
三月，你可知，为此，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四月之后又会付出什么代价？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偏偏要充英雄。以身过毒，命不久矣。
四月毫无知觉的靠在他怀里，三月静静地用内力引导药素到自己体内。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当然，他也必须平静，若是现在急火攻心的话，那么要死的就不仅仅是他了。以身渡毒，本来血液已干的伤口又开始涌出黑色的血，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但是，内视的话，身体里的毒素并未减少，反而是开始跃跃欲试，渐渐压制不住了。
三月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这次，怕是命再硬也闯不过了吧？只是，在看着四月身上渗出的深褐色的汗水和刚才偏鲜艳的血渐渐回复正常的颜色时，所有的阴霾便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呐，知道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
夕阳染红了大地，照着两人，映出最美的颜色。三月将四月移至床沿，让她可以比较舒服的靠在。她的手还在他腰间，一直不曾滑下来。而她搂着的那个男子，早已没有力气去做其他动作，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连将她抱上床让她舒舒服服的躺一会儿都做不到了。他轻轻的倒了下去，靠在她怀里，搂着她，睁开的眸子里浸满了满足。瞳孔慢慢失焦，眼前模糊一片，最后眼中的，是一直印在心底的，那么盛大的红。
男子闭上了眼眸，靠在女子怀里。女子搂着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眸。夕阳温柔的微笑，将最后的热度投在他们身上。相拥的两人都沉浸在静谧的黑暗中，安静的睡着，丝毫不曾警觉。殊不知，命运之神已经悄悄的拨动了指针，磨损了三生石上的刻痕，命运开始变的扑朔迷离。
明月初上，玉盘圆润。正月十五了，已经开春了。三十那日晚上，大家正好到了一个小镇。晚上的时候，在一户只有一对老人的家里借宿。那日，室内灯火通明，火炉的光映的众人脸都红彤彤的。老人家很热情的招呼，说是从来没这么热闹的过过年了。大家在团圆饭桌上谈笑风生，饮酒高歌，吟诗作对，觥筹交错，年味十足。虽无亲朋，但有好友。如今却是叛的叛，散的散，亡的亡，沦落四方。友情太轻了，甚至于沦为了利用的工具。算背叛么？如果是友情的话，那么是不算的。为什么？因为对方从未真正和你做过朋友，既然不是朋友，又哪来的友情？既然没有友情，又何谈背叛呢？是啊，人各有志，天涯殊途。
醒来的四月不知时间，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还能动，还没有被废。四月微微一笑。
“三月？”她抚着怀中男子的头发，轻声唤着。
没有回应。她霎那间慌了神，摸索着探她的鼻息，而忽略了其他的所有。还好，是不是睡着了？她自我安慰道。她看不到，所以不知他面色苍白，满身虚汗，衣服干湿了无数次，留下些许白色的盐渍。她刚才都没注意到，他紧锁的眉头，湿了的发贴在脸色，还有不曾停止的渗出的汗水。而现在，她已经注意到了。
“三月！”她更大声的喊道，还是没有回音。她这次真的慌了，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之前的冷静，聪慧，深思统统不知去了何方。她不知，他现在正在不同的梦境里颠沛流离，熟悉的场景，像是前朝的记忆。她不知，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濒临损落。毒素一次次的压倒性的想要侵占他的心脉，却在最后都被他再次压制，不曾停止的争斗，强大的本能性渴望，该有多么强大。
她开始茫然的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三月”，听的人肝肠寸断。她的思维现在一片空白，只是一味的叫喊，像落水的人寻着一支稻草，祈盼着最后的希望，即使那太微弱，微弱到照不亮她眼前的一片黑暗。
“是这里了。”蓝衣女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从凤背上跳了下来，落地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震动。她走上前，推开远门，看着满地的狼藉。残肢断臂，沾血兵器，尸体，血迹，遍地都是。她叹了口气，一挥衣袖，一切化为乌有。唉，若不是木说他们命不该绝，还特地闯去地狱抹掉了三生石上注定的结局，改掉了生死簿上的时间，而落又说这次拿到的那件衣服的帐还未付，让她就当是付账好了，她是绝对不会不远万里从墨遗轩跑来这鬼地方。要是她不是治愈的能力，不擅长用药，该多好。
“你还好么？”她站在房间门口，问着里面的四月。遍地的血污让她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她突然想起来，四月根本听不到。于是挥了挥衣袖，消去了遍地的血污，走进去，碰了碰四月的手。
“你是？”四月被突如其来的人惊醒，开口问道，嗓音沙哑。
女子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墨遗”两个字。
“你是墨遗轩的人？是来为那件衣服付出回抱的么？”四月又问道。
“是。”她写下这个字，接着缓慢的写到，“时间有限，我只能把你们送到京都城门之内。可以么？”
四月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拿好。”女子有写下一行字，然后将那个锦盒放到了她手中。
“能帮我包起来吗？”四月问道，开始调息内力，知道女子将包袱在她身上绑好。女子掐了个诀，三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二日夜间，女子带着两人从凤背上慢慢飞落到城门内。京城下着瓢泼的夜雨，顷刻间淋湿了四月和她扶着的三月，而那蓝衣女子却不曾淋湿分毫。
“在下大雨？到了么？”四月疑惑的问着，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调息内力，她终于知道三月这个傻瓜做了什么。他竟然给她过毒，他真是不要命了。现在大概也只是过了二十几个时辰的样子，而且刚才也没下雨。然后，她突然想起来，送他们过来的，是墨遗轩的人，那里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来衡量的。
女子在她掌心写下一个“是”字，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雨雾了。
命运现在是掌控在你们自己手里了，墨遗轩虽可逆天，却终究不是天，不能过多的干预人间的事，除非是生意，现在，祝你们好运。
宽阔的街道空无一人，四月满身血污，背着三月摸索着前进。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但是她还记得，去玖野驿站的路。
她踉踉跄跄的走着，时不时跌倒在地，泥水浸湿可她的衣服，本来就隐隐作痛的下体在大雨的浇淋下更痛了，又流出鲜血，滴在地上，霎那间被雨水冲刷殆尽。三月身上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暗黑色的血，本来就脆弱的生命又因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
负重，饥饿，疼痛侵蚀着她的意志，让她几度快要昏阙过去。可是，她都挺过来了，她在咬着牙坚持着，因为她不能倒下，她没有选择，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榨压着自己的潜能。这座这个国最为繁华的城市啊，每次都带给她那么多那么厚重的哀伤。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每一次都是三月命悬一线，她却还可以这么安好的活着？
终于，四月走到了玖野驿站的后门，她摸到了那上面自己之前随手刻下的一枚柳叶。终于，在大海中漂泊的人，看见了远来的船只。她艰难的走到门边，一步一顿，然后，用力的敲着。
终于，在她快要昏迷的时候，八月走出来，打开了门。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四月，满身血污泥渍狼狈不堪的四月。
“帮帮我。”她吃力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便像是耗尽灯油的油灯，倒在了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