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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伟军亮出工兵锹指着张爱国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保证不再骚扰郑燕,老子放过你!”
张爱国笑吟吟地说:“可能吗?我‘逼溜子’关你屁事?”
广场四周树林中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张爱国一怔,大怒地叫起梁伟军的小名:“毛毛,你跟老子玩儿阴的!”
“兵者,诡道也!”梁伟军眯起眼睛满脸微笑。
张爱国撕开立在身后的麻袋,抽出一根镐把大吼:“弟兄们,跟我上!今晚新华楼庆功,杀啊!”
两群半大的孩子,猛地撞在一起。武器的碰撞声、怒骂声、棍棒击打肉体的闷响不绝于耳,远远看去,像是两群誓死搏杀的古代武士。
梁伟军挡开砸向头部的木棒,把对手一脚踹倒,接着挥锹砍过去。对手吓得双手抱头连声惊呼。
“滚,就这点胆量还来打架,回去吃奶吧!”梁伟军的工兵锹落在对手的屁股上,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爬起来向公园大门跑去。
军部大院的方卫东带着一群孩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爱国等人身后。一个孩子无意中一回头,立刻惊呼:“拐子(老大),后面还有人……”
“啪!”方卫东的空降兵皮带重重地抽到他脸上,喊叫的孩子口鼻出血仰面跌倒。
张爱国一分神,胳膊上挨了一锹,手中的镐把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梁伟军扑上来,一脚把他踹倒。
一方的拐子被打倒,胜负已分,两群人同时住手。四周的树林中钻出一群穿军装臂扎白毛巾的孩子得意地向梁伟军挥手,树林中的“战斗”也结束了。
梁伟军问:“张爱国,认输吗?不服气可以接着来。”
张爱国捂着胳膊爬起来:“你玩儿阴的,我不服!”
“狗屁,你在树林中埋伏几个人就想对付我?呸!”梁伟军对着张爱国吐了口唾沫。
“梁毛毛,你有完没完?有本事单练!”张爱国皱起眉头,连退两步靠近他的自行车。
“揍他!”梁伟军一声大喝,大院的孩子呼啦一下涌上去。张爱国转身撕开缠在车梁上的劳动布,抽出两把寒光闪闪的日本马刀挥舞着冲进人群,孩子们惊呼着四散躲避,他转身扑向梁伟军:“毛毛,老子办了你!”
马刀带着风声劈下来,梁伟军本能地举锹格挡。咔嚓一声,工兵锹把被斩成两段。锋利的刀尖在梁伟军头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梁伟军晃了晃,仰面摔倒。
“不讲规矩,砍死他!”方卫东眼红了,带着军部大院的孩子们扑上去。张爱国转身就跑,一把工兵锹飞过来砍在他后背上。张爱国踉跄两步,翻过公园围墙,蹿进密如蛛网的胡同。
方卫东爬上围墙时,张爱国早跑没了影儿,他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跳下围墙,带着孩子们向小广场跑去。
这次斗殴事件轰动了全城,这是槐荫城“文攻武卫”以后第一次有近百人参加的斗殴事件。警察却对如何处理有些挠头,这群孩子都没超过十六岁,勉强够拘留条件的只有张爱国。但看守所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小子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进去待两天说不定真培养出个犯罪分子来。商量来商量去,警察们决定让家长加强教育,因为张爱国他们的父母大都下放劳动,就由派出所给他们办学习班。
老新兵入伍
禁闭一个星期后,郑燕受不了了。她偷偷溜进卫生间拉开窗帘,立刻失望了。窗子上钉了三道粗如儿臂的方木,她用尽全身之力去拔,方木纹丝不动。
郑燕回到房间偷偷打开一扇窗子,公务员小王立刻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讨厌,得罪了我,以后没你好日子过。”郑燕大声威胁,小王不卑不亢:“燕子,是你自己关窗,还是我帮你关?”
郑燕装出一副可怜相:“小王叔叔,我出去透口气,就五分钟,房间中好闷啊!”
小王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郑燕赌气地关窗拉上窗帘。
“燕子,早饭在饭桌上,什么时候想吃……”
“不吃,不吃,我不吃!”郑燕堵住耳朵跺着脚大喊,“你告诉那两个老军阀,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吃饭,我绝食了!”
饿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郑燕的绝食抗议行动只维持了两个小时。吃饱喝足,郑燕倒在床上,捧起一本小说翻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有看进去。她无聊地拿出梁伟军给她做的弹弓把玩儿。弹弓做得很漂亮,绿色的伞绳,黑色的弹兜,淡黄色的皮条,衬托着淡灰色的铁丝,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当初,她简直不能相信,看似粗鲁无比的梁伟军竟然有着一双灵巧的手。从此她对梁伟军有了好感,接触久了,才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他很勇敢、很有责任心、很会关心人,无论玩儿什么,他都是第一个试过之后才让伙伴们玩儿。还带着伙伴们爬树,摘她爱吃的桑果。郑燕逐渐喜欢上了他,但他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尝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喜欢两人单独在一起时那种朦朦胧胧甜蜜的感觉。
这种“恋爱”即使用那个时代大城市少男少女的标准衡量,也不能称为恋爱,至多称为相互有好感。但梁伟军、郑燕认为这就是恋爱,而且两人都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
梁伟军的禁闭生活过得很充实。那天,军部侦察参谋魏峰来看他时带着一捆准备用来糊墙的报废军用地图,梁伟军无聊之际要求学识图用图,魏峰把地图送给了他,还给他找来一本《识图手册》。梁伟军虽觉得枯燥晦涩,但无事可做只能用看地图来打发时间。慢慢地,地图在他脑海中变成一幅立体画面,那一个个符号变成装甲集群、重炮阵地,变成疾进的部队。梁伟军感觉他在指挥着千军万马,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梁伟军的思绪正在“战场”上驰骋,突然听到窗户当的一声响。他推开窗,看到郑燕灿烂的笑脸,高兴地挥挥手。郑燕扬扬手中的弹弓,打过来一个纸弹。梁伟军钻到床下找到还在滚动的纸弹,打开,上面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我一切还好,弹弓联系。”
梁伟军大喜,连忙翻出弹弓。
两把弹弓,在他和郑燕之间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弹来弹往之间,梁伟军把当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全部换成文字打了过去,郑燕有来必往情话绵绵。他们不再觉得禁闭难熬,甚至盼望这种日子长一些才好。
坐足两个星期的禁闭,妈妈李秀花代表“首长”通知梁伟军解除禁闭,即日起恢复日常生活,并指派任务,去小食堂打六个菜,“首长”要举行家宴。
家宴一直等到天黑透,桌上的菜重新热过一次才听见“首长”在院子中,扯着嗓子嚷嚷:“毛毛,出来帮忙,想累死你爸爸啊!”
梁伟军直接从椅子上弹到院子中,立刻变得眉开眼笑。梁得志身上挂着挎包水壶,一边腋下夹着床军被,另一边是棉衣、绒衣和军装。
我要当兵了!梁伟军不敢相信地问:“爸爸,我要当兵了?”
梁得志说:“是啊,明早出发!”
“明早?”
“对,明早七点的火车。”
这场家宴,父子尽欢。梁得志破例允许梁伟军喝了一小杯白酒,只有李秀花看着还未成年就要穿上军装离她而去的儿子暗自垂泪。
饭后,梁得志在客厅监督儿子打背包试穿军装,李秀花在卧室给梁伟军收拾行李,她几次想跑出来抱着儿子痛哭一场。但担心“首长”不近人情的批评,只好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默默流泪。
梁伟军穿上新军装,兴致勃勃地给父亲敬礼:“参谋长好!”
梁得志看着威武的儿子,一丝笑意爬上脸庞,他指指沙发命令说:“坐下!”
梁伟军挺胸抬头双手扶膝目视前方,一副标准的军人坐姿。梁得志把《士兵职责》所提的要求,深入浅出地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不准自恃干部子弟身份,要像普通一兵一样严格要求自己。如有违反,照样用皮带抽你!最后说,去和妈妈告别然后休息,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投入部队生活!
李秀花拉着比她高一头的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千叮咛万嘱咐,听领导的话不要打架,一个星期至少给家写一封信。梁伟军看座钟的时针已经逼近十点,有些坐不住,弟兄们、郑燕都还不知道他已经入伍了。
好不容易等妈妈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梁伟军抓起电话准备向弟兄们告别,梁得志厉声制止:“已经十点了,不要打扰人家休息,到部队后写信。现在马上去睡觉!”
梁伟军回到房间,兴奋地走来走去,他盼着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爆发,以便让他大展身手。憧憬了一个小时的未来,梁伟军侧耳听听父亲的鼾声,打开窗户溜了出去。
梁伟军先和弟兄们告过别,然后溜到郑燕家院外,用弹弓把一个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