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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瑞分明正是为作者所瞒,失去巨眼。我因此疑他说曾见抄本〃 卷额本本有其叔脂研斋之批语〃 等话也未必靠得住,恐怕还是出于一〃 闻〃 罢了。因为以他的领悟力和眼光而论,若真见过脂批,岂能连这个意思也看不懂,何致时时仍作误说?(又一证:他说:〃 余曾于程、高二人未刻《红楼梦》板之前,见抄本一部。……八十回书后惟有目录,未有书文,目录有' 大观园抄家' 诸条,与刻本后四十回' 四美钓鱼' 等目录迥然不同。〃 这怕又是造谣!若真见过后四十回目如何略不引其异同,而但言〃 大观园抄家〃 五字,其下又系以〃 诸条〃 字样?可谓与自称曾见脂批同属含胡其辞,说得不伦不类。这分明又是被程伟元〃 既有百二十卷之目,岂无全璧?〃 的话给骗信了,又从而妄说的证据。)同处又有一条眉批,说: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
可证《风月宝鉴》一书,即是《石头记》的前身初稿,作者亦即雪芹,思元斋的〃 闻〃 都是〃 闻〃 不得的。稍后,便是前文引过的那一条,这都在甲戌本第一回上: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庚辰本第二十二回末,眉批云: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甲戌本第二回标题诗:〃 一局输赢(原误嬴)料不真,香销茶尽尚巡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傍观冷眼人。〃 旁批云:只此一诗便妙极!此等才情,自是雪芹平生所长。余自谓评书,非关评诗也。
同本卷一批雨村吟诗亦云:这是第一首诗,后文香奁闱情,皆不落空。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有(原作为)传诗之意。
同本卷十三之末,一条批云:〃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风姐贾家后事二件,嫡(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庚辰本第七十五回前有一单页,上记: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俟雪芹。
此处〃 中秋诗〃 指本回内宝玉、贾兰作的诗,庚辰本虽亦无其词,但标明空格,示有阙文。一到他本,即全删去而无复痕迹了。此外的脂批虽亦有只提〃 作者〃 而不称名处,(W/U)但以上八条,用来证明作者之即雪芹,已然足够了。《石头记》一部大书的著作权,本是属于曹雪芹的。那些〃 曹一士〃〃作者多元论〃 的鬼话,固然不值一文,即思元斋的胡涂念头,也不该再有。曾有人云:〃 此评明说作者是雪芹,而披阅增删是托词〃 ,这是最明显不过的。
这类的说法,虽然已无生命可言,但也不时地还要幽灵一现。记得二十年代初的上海《晶报》刊出的臞蝯《红楼佚话》里,就硬说曹雪芹是从别人得到的稿本,而且是数目确凿的〃 十二回〃 ,而且〃 其本尚存〃 ,云云。这比思元斋还〃元(女)〃 得多。可惜臞蝯先生没有说明任何一点〃 尚存〃 之本的具体情况,其实,这类〃 作者多元论〃 ,最经不起推勘,它一拿到脂批的面前,就原形毕现了。因此不想再多引举。
但是,听说某地方的〃 红学家〃 ,现在还有人鼓吹一种论调,他们比〃 多元论〃 还要倒退,根本否认《红楼梦》为曹雪芹所作。
这一论调,也并非是什么新东西,在早也碰过面,大有〃 似曾相识〃 之感'注1'。 但是其间恐怕又有分别。
过去的这种论调,还大抵不过是胡涂人跟着乱讲一气' 注2';现在还鼓吹这个,就不免别有用心之嫌了。《红楼梦》的伟大,已经是有目共见、举世咸知的了,要从作品本身来进行污蔑,已不可能,因此,就有人挖空心思,想否认曹雪芹是其作者,从这一点来歪曲事实,惑乱观听。其意盖以为如此就能够〃 动摇根本〃 ,使我们对《红楼梦》的研究、评价,都成为沙上之屋居,空中之楼阁,化作〃 一场笑谈〃。我觉得,在今天而还宣传这种论调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但是鼓吹这个论调的,除非他能够证明脂砚斋〃 并无其人〃 ,其为《红楼梦》作批也〃 并无其事〃 ,一切都是〃 伪造〃 才行。如其不能证明,那么上文所引的那些条脂批,无可辩驳地申明了曹雪芹的著作权,给这一类的奇谈性论,作了最有力的驳斥。
如果要在脂批以外再找参证,那也不难,今附数条于此,看看《红楼梦》到底是谁作的?永忠的《延芬室稿》中《戊子初稿》,载有三首绝句,题云:〃 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弔雪芹,成七截三首。〃 读《红楼梦》而弔雪芹,所因何故?其第一首说:〃 传神文笔足千秋,……几回掩卷哭曹侯。〃 第二首说:〃 三寸柔毫能写尽,欲呼才鬼一中之。〃 第三首说:〃 ……辛苫才人用意搜,……争教天不赋穷愁?〃 末句用虞卿〃 穷愁著书〃 的典故来贴切曹雪芹。那么请问,《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是谁?墨香是雪芹好友敦诚的幼叔,永忠是被雍正谋夺了储位权的胤禵之孙,他作此诗事在乾隆三十三年,大约总不是造谣生事吧。
明义,在他的《绿烟琐窗集》中有题《红楼梦》绝句二十首,小序说:〃 曹子雪芹,出所撰《红楼梦》一部,……〃 明义是傅恒之侄、明仁之弟,这组绝句约作于乾隆三十至四十年间(参看《附录编》〃 惭愧当年石季伦〃 篇),该不是向壁虚造。
以上是北京的满族人士的纪录。再看看南士如何。沈赤然,在他的《五砚斋诗钞》中有四篇题红七律,诗题大书:〃 曹雪芹《红楼梦》题词四首〃。赤然,仁和人,生于乾隆十年,作此四诗是乾隆六十年的事(参看《附录编》〃 试磨奚墨为刊删〃 篇)。
许兆桂,给女作家吴兰徵的《绛蘅秋》作序,确言:〃 乾隆庚戌秋,余至都门,……近有《红楼梦》,……既至金陵,乃知作者曹雪芹为故尚衣(按指曹寅为织造)后。〃 这也是乾隆时人亲闻亲记之事。
我看,不用再举了,问题已经答复得十分清楚。
凡是妄想歪曲《红楼梦》、污蔑曹雪芹的,特别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之说,在此引北宋词人晏殊《浣溪沙》中的句子以为奉赠:〃 无可奈何花落去〃 ,〃 夕阳西下几时回〃 !——注:⑴如奉宽,早曾认为《石头记》全系高鹗所撰,而曹雪芹非其作者。
⑵对此点亦有不糊涂的,如弁山樵子,就说:〃 ……须知此书确为曹雪芹所撰、谓前人所作而托词修改者,实雪芹恐招怨当世而为是讳言耳。〃 第四节议高续书讨论《红楼梦》,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就是通行本一百二十回一部书,却是出于二人之手。前八十回是曹雪芹写的,后四十回是高鄂所作。因此理解、评价《红楼梦》,里面便总〃 套裹〃 着一个对四十回高鄂续书怎么看待的问题。高鄂所续写的情节内容——由这里表达出来的思想感情,到底合不合乎曹雪芹的本来?这是一个首先要弄清楚的大前提。
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件大事是:我们能不能摆脱一下高续书所给我们的传统印象、习惯势力,而重新想一想曹雪芹当日要写的《红楼梦》本来应该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怎样去〃 想〃 呢,难道要撇开作品去〃 冥想〃 ,去〃 撮摩虚空〃 ?不是那样的。我们还有一点办法,一点依靠——还有点现存材料。
所谓〃 现存材料〃 又是什么呢?就是未经高鄂窜改的真本前八十回《红楼梦》和其间所附有的脂批。脂批是零碎的、乘兴信笔的简单文字,目的本不在于时时要提〃 后半部内容〃。然而,就在这偶尔流露的一星半点儿之中,我们知道的情形也就不算不出乎意料外的多了,这是帮助我们有可能了解曹雪芹的宝贵资料,我们必须先把它们全面调查统计,然后再尝试了解。
在这里,就叫我们想:我们在今日还能从脂批中推测一些后部内容;高鄂为续书,也不应不设法尽可能地〃 忠实〃 于原书所暗示的种种人物收场,但他续书时离雪芹还很近(雪芹卒于一七六四年二月一日,高续书刊成于一七九一),为什么他就不照顾脂批的线索,使续书更〃 忠实〃 于雪芹的原意呢?或者说,为什么他不顾那些线索就不怕天下读者察看出前后真伪的矛盾呢?这个问题应该有合乎情理的解释。
我曾一度揣想,高鹗当时也许根本未见过带批的本子。如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近年发现的旧钞本虽有白文本,年代都已较晚。刘铨福在甲戌本后面跋道:李伯孟郎中言,翁叔平殿撰有原本而无脂批,与此又不同。
但翁同龢是清末人,他这个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