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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不滚。”
“你先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你是谁呀!”
“好啊,你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倒是说说我是谁。”
吴江眼前的那碗面,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他在一旁站了很久,终于插进了一句话。“韵锦,这位是……”
“他谁都不是!”苏韵锦铁青着脸说道。
程铮冷笑,坐了下来,“你和我什么事没做过,我谁都不是,那你打算留下来过一夜的男人又算什么?”
“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你要脸还会黑我一包方便面拿去讨好别的男人。”
苏韵锦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在他刚买回来的方便面上,在场唯一的正常人吴江做出了一个显然明智的决定。
“要不我先走一步,韵锦,回头我给你电话。”
“是不是很遗憾?”程铮先打破死一般寂静的僵局,“看来我不小心破坏了你的好事。”“不小心?”苏韵锦不做任何思考,拆开他刚买的方便面冲到厨房飞快地煮好一碗,噔一声搁在他面前,滚烫的面汤洒在他的手背上,他缩了一下,没有去擦。
“你吃吧,吃完就走。”她收敛了怒火,又戴上一个没有情绪的面具,冷淡地说道,“吃啊,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煮一碗。”
程铮没有动筷子。看了看一旁她煮给吴江的那一碗只吃了不到一半的面,里面有鸡蛋、青菜,甚至还有两只虾。程铮在她这里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除了配送的调料包,面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点缀,连油星都欠奉。两种待遇在一碗面里高下立现。
“怎么不吃,你不是少一碗面就会死吗?你吃不吃?”苏韵锦夹起一筷子面条就要强行往他嘴里塞,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程铮压下她的手,面甩了一桌子,“他有什么好?”
“最起码比你好。”苏韵锦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可怜人家不解风情。你不就是急着找个男人吗?何苦要装清高的大费周章,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难得你了解我。”苏韵锦讽刺道。
程铮起身轻轻圈住她的腰,嘴唇贴在她耳边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个男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将就。”
苏韵锦气极反笑,“今晚这么有空,不用陪女朋友?”
“这个你不用担心,第三者你也不是没有做过。”他的话已经在她唇边,然后用力拥吻她,用他独有的热度烫得她发疼。
苏韵锦喘息着将唇微微离开他,“可是如果我宁可做第三者,也不愿意吃回头草呢?还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亲口说的,是你不要我了。”
程铮将手抚上她的脸,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可是我没有。”苏韵锦一字一句地说,她将他的手慢慢拿开,心上某个地方也在寸寸冷却。
程铮的身体绷得很紧,呼吸粗重,表情却有些困惑,再也不复以往的强硬。“苏韵锦,你教我,怎么样才能爱上另一个人,而且是一次又一次。”他放低声音,“真的,教教我吧,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绝情。”
苏韵锦背对他说,轻轻回答道:“我教你。其实很简单,所有的爱都可以生生掐掉,只要你足够绝望。”
“你跟我说绝望?四年了,我告诉自己,是我不要你的,没有你,我再也不用猜测你究竟爱不爱我,不用怀疑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不用小心翼翼地生怕失去你。我不去找你,不去联系你,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任何事情……苏韵锦,我恨死你,我更恨我自己一边鄙视你,一边忘不了你!对方有没有离婚你无所谓,别人老婆找上门来闹你无所谓,刚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带回家来你也无所谓。你不配跟我提绝望,你试过豁出去爱一个人结果什么都得不到的绝望吗?你试过在最无望的时候还想要等下去的绝望吗……”
“可你也没试过生生失去身体里血肉的感觉!我也等过你,等了一整晚,我想等你回来后告诉你,我们好好过吧,因为我怀孕了。刚知道有了孩子的时候,我很怕,但是,慢慢地,越想越开心,因为他是你的,是你和我的。可是我等来了什么,我等到你跟说分手,你说我不爱你!”
程铮木讷地坐回椅子上,“孩子?”他仿佛听不懂她的话。
“是呀,我不爱你,可我偏要那么贱,明明已经分手了,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下生下他是全世界最蠢的事,还是舍不得不要他。可是老天都认为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所以孩子没有了,医生说是宫外孕,他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死在我肚子里,我动手术切除了一边输卵管,手术过程中出了点问题。医生说我不一定能再有孩子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怔怔道。
“为什么要说,我已经是一个为了保住继父的工作可以卖身的女人,还有必要更贱一点,用孩子来拴住我不爱的人吗?”
为什么要说出来?她已经做好准备,让这段往事烂在心里,若干年以后跟随她一同腐朽。他永远没有必要知道这段过去的存在,没有必要知道她曾经在黑暗冰冷的海水里,看着那点光渐渐熄灭。
她的孩子,她跟他的孩子,才在她的腹中存活了几十天,尽避还是一个没有成型的胚胎,尽避错误地着床在她的输卵管内,并导致了她腹腔的大流血,但毕竟是她和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可分开的骨肉联系。那可怜的孩子的出现跟其父母的感情一样是个错误。可是现在,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她说了出来。她还是那个努力让表面平静,却又轻易会被程铮激怒的苏韵锦。程铮说过,她不爱他。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能从这句话中释然。苏韵锦没法预期程铮的反应,但她知道这必定可以伤到他,并且,一击即中。这是她心里的毒。
陆路说得对,将一个秘密埋在心里是多么难受的事情。现在她终于没有秘密了,心里那个空洞却无限放大。
程铮还是没有说话,良久,苏韵锦听到了类似于呜咽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程铮把脸深埋在掌心,手背紧贴着桌面,像个孩子一样地趴在桌子上哭泣。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哭过,包括踢球把胫骨摔裂的那一回,总是说流泪是女人才会做的事,就连亲口说出分手两个字,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流泪。
程铮并不喜欢孩子,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像个大男孩,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还很难真切体会到做父亲的感觉。可是,在苏韵锦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眼泪是从他心里涌了出来的,她和他共有的孩子,他们血肉的结晶没有了,如果说当初的分手和四年的等待的感觉是绝望的话,现在他心中只有悲恸。
苏韵锦走到距离他两步之外,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看着脆弱如婴儿的程铮,她反倒没有流泪的欲望。多么奇妙,在看着他痛时,她心中的伤在减轻,原来不只快乐需要分享,痛也需要。她的痛只有他可以分担,因为其中有一半亦属于他。
再度相遇,他的不依不饶为的是什么?其实她心里清楚,他装作礼貌疏离也好,恶言相对也好,死缠烂打也罢,其实都因为他还爱她。程铮在她面前从来就是透明的,一喜一悲都清晰可见。她之所以选择了回避,是因为在这四年里,她渐渐发现一个事实,程铮固然不成熟,然而她的自卑怯懦、内向要强,何尝不是两人分离的最大原因。
她和程铮这样两个人,其实都不会怎么去爱对方,或许他们在最初的相逢之前各自遇上了别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他们偏偏被命运搅在一起,彼此性格中的阴暗面都被对方催化得一览无疑。她害怕重蹈覆辙。
程铮哭累了,却依然把脸埋在掌心里不肯抬头,苏韵锦走回卧室,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外面。程铮感觉到她离开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站起来,满脸泪痕说道:“韵锦,凭什么只能是我去找你,而你就不可以来找我,四年了,我一直还在这里,可是你在哪里?”
四年前,她离开后,心灰意冷之下的程铮熬了一夜,忍住了没有联系她。等到他开始担心她的去向,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她就只有一个朋友,程铮好几天之后才联系上莫郁华,当时莫郁华在上海照顾出车祸的周子翼。程铮问她知不知道苏韵锦去了哪里。莫郁华听说他们分手的事并没有痛批程铮,她坦言自己知道苏韵锦的现状,却明明白白对程铮说自己是不会告诉他的,既然已经分开,多问何益,与你何干?
他打去单位,同事们说苏韵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上班,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程铮渐渐相信她是铁了心要走。那段日子他也是昏天暗地的,周子翼来劝、孟雪来劝、章粤也打电话来劝,他妈妈章晋茵特意请了一个月的假陪着儿子。这时程铮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