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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也没有睡,他沿着胡杨林边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他回到篝火旁,钱掌柜热情地招呼他,并递上他刚熬好的酽茶。爷爷坐下身,接过茶罐喝了一口,不禁皱了一下眉。那茶比中药汤还苦。钱掌柜笑道:“苦吧?这是正宗的青海砖茶,能提神醒脑长精神,再者,还帮助消化,你就是把石头吃进肚里,一罐茶下肚也能克化掉。”爷爷一听有这么多好处,就皱着眉把那罐苦茶喝了。
钱掌柜给茶罐续满水,一边熬一边瞥了火堆那边三个女俘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那三个女的真格是土匪?”
爷爷点点头。
“女人当土匪少见。”
“是不多。听口音你是陕西关中人?”
“关中雍原人。”
“那咱们还是乡党哩。北原有个女杆子头叫徐大脚,你知道么?”“知道。那娘们凶残得很。”
“是个凶残的母老虎,乡党们提起她都打尿颤哩。她们几个是徐大脚的亲随护兵。”
“徐大脚咋跑到这达来了?”
爷爷便把跟踪追迹剿除徐大脚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了徐大脚和陈元魁合兵一处打了他们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后又误入戈壁。临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打了一辈子雁,没想到竟被雁鹐瞎了眼。”又问:“钱掌柜,你赶驮多年,当真不知道这里的路径?”
钱掌柜苦笑道:“贺连长,你问这话还是信不过我。”
爷爷说:“据我所知,凡商队出行都要雇用向导,难道你们没有雇向导?”
“哪能不雇向导,我们雇了好几个向导哩。”
“向导哩?”爷爷用目光四处搜寻,似乎钱掌柜把向导藏起来了。“向导都被土匪打死了。整个驮队只剩下了我和铁蛋。”
沉默。
良久,爷爷又问:“向导没有跟你说过这达的路咋走?”
“向导带我们驮队走的是戈壁边缘那条道。那场沙暴来得凶猛,把几个向导都刮得昏头昏脑,闹不清东南西北,我们糊里糊涂走进了大戈壁。后来就遭遇上了那股土匪,再后来就碰上了你们。”
“唉——”爷爷仰天长叹,“老天这回是要收我们的生哩。”
“贺连长,别这么说,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的食物和水都有限,谁知道几时才能走出戈壁荒漠。”钱掌柜瞥了一眼火堆那边的女俘,说:“徐大脚常来这地方买马游玩,她们是徐大脚的亲随护兵,也许知道路径哩。”
爷爷说:“我审过她们,她们不肯说。我估计十有八九她们知道路径。要不是为这,早就把她们毙了,带着她们实在是个累赘,还要消耗给养。”
钱掌柜摇摇头:“不能毙不能毙。她们是女人嘛,女人当土匪肯定是被逼上梁山的。再者说,她们也没犯下死罪。”
爷爷说:“她们是没犯下死罪,可到了这一步田地,死不死就由不得她们了。”
钱掌柜说:“她们的命在你手里攥着。你说让她们活着,谁还敢放个屁。”
爷爷苦笑道:“你可别这么说。这会儿咱们的命还不知在谁的手里攥着哩。”
钱掌柜不再说啥,把熬好的茶递给爷爷。爷爷皱着眉慢慢呷那如同中药般的苦茶。
夜愈来愈深,寒气也愈来愈重。
士兵们冻醒了,把篝火烧得旺旺的,围住篝火取暖。忽然有人低声唱起了信天游:
白脖子鸭儿朝南飞,
你是哥哥的勾命鬼。
半夜里想起干妹妹,
狼吃了哥哥不后悔……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可谁都听得清清楚楚。唱声一落,便有人叫好,吆喝着再来一个。原来唱信天游的是三排长刘怀仁,他是陕北人,嗓子很好,闲着没事就爱唱几句。大伙都嚷着要他再唱一段。他却抽起烟,不肯再唱。黄大炮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烟锅:“老刘,你把人的心火逗起来了却不唱了,你这是弄啥哩嘛。唱,给咱再唱段够味的。”刘怀仁不好再推辞,清了清嗓子,又唱了起来:
最后的女匪 第十四章(3)
更新:2007年02月08日 00:53
连载:最后的女匪 作者:贺绪林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你要来你就墙上来
二妹子解下红裤带
把哥哥吊上来
半夜里来了鸡叫里走
哥哥好像偷吃的狗
妹妹我好难受
又赢得了一处喝彩声,大伙们笑着叫着要刘怀仁接着唱,一时间都忘了疲劳和寒冷。
钱掌柜忽然问爷爷:“刘排长是陕北人?”
“他是陕北绥德人。”
钱掌柜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头瓦窑堡的炭。看得出,刘排长是条汉子。”
爷爷点头问道:“你去过陕北?”
“我在陕北做过多年生意,对那达熟得很。贺连长,你去过陕北么?”
爷爷说:“没去过。那达现在是共产党的地盘,听说邪乎得很。”
钱掌柜笑着说:“邪乎啥哩。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共产党讲平等讲民主,在那达做生意比在西安城做生意都强。”
爷爷说:“这话在这荒漠野地可以说,要在省城里说,非给你个通共的罪名不可。”
钱掌柜说:“那我可就不敢说哩。”
爷爷说:“你随便说,这达是荒漠野地,不是省城。”
钱掌柜说:“我可不敢随便说,这达虽是荒漠野地,可你是国军的连长,给我扣个通共的帽子,我可戴不起。”
爷爷笑道:“我免你无罪。你给咱说说陕北的事。”
“说啥哩?”
“你见过共产党么?”
“见过。”
“啥样?”
“不好说。”
“咋不好说?”
“共产党不是一个人,是个组织。”
“组织?”
“跟你这么说吧,你见过国民党么?”
“见过。”
“啥样?”
爷爷有所醒悟:“我们团长和营长都是国民党员,他们多次要我加入国民党,可我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加入好,还是不加入的好。”
“为啥?”
爷爷说:“我出来当兵吃粮,想靠一刀一枪挣功劳光宗耀祖,不想拉党结派,投机钻营。有句古训,君子不党。咱当兵就好好当兵,跟党不党的没啥关系。”
钱掌柜笑道:“看得出,你是耿直脾气人。”
爷爷也笑了:“咱老陕的生、冷、撑、倔几样毛病都让我占全了。”
钱掌柜说:“这几样毛病是当官的大忌,你往后得改改。”
爷爷说:“江山好改,秉性难移。我这熊脾气只怕这辈子改不了了。”
钱掌柜说:“咱老陕生冷撑倔的脾性说是毛病,也不是毛病,做人嘛,就得有点脾性。人若没点脾性,就像好刀没钢。”
爷爷说:“你这话在理。依我之见,人生在世就要义字当先,譬如三国时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三人三姓,可比亲兄弟还要亲。东吴杀了关羽、张飞,刘备连江山都不要了,说啥也要给两个兄弟报仇雪恨。人么,活在世上,一要讲义气,二是要有骨气和血性。这两样东西跟党不党的没啥关系。你说是不?”
钱掌柜说:“你这话也对也不对。”
爷爷问:“你这话咋个说?”
钱掌柜道:“人活在世上要骨头硬,要有血性,也要讲义气,这话一满都对。你要说,君子不党,那可就错了。”
“咋个错了?”
“君子不党是老话了。现在的君子都‘党’了,就说孙中山吧,绝对是个人物是个君子,可就是他组建了国民党。”
爷爷无话可说,呆望着围着那堆篝火又唱又笑如癫如狂的士兵,半晌,长叹一声:“唉,我的一个特务连有一百二十名兄弟,如今只剩下了这么点人马。我回去咋跟我们团长交代?我没脸回去见秦川的父老乡亲啊。”爷爷的眼睛潮湿了。
这话让钱掌柜也想到了他灭亡的驮队,感慨地说道:“人来在这个世上迟早都要死,只可惜他们死得太早了。”声腔带着悲音。“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啊。”
最后的女匪 第十四章(4)
更新:2007年02月08日 00:53
连载:最后的女匪 作者:贺绪林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爷爷掉下了两颗泪珠。
钱掌柜也抹了一把眼睛,以茶当酒,满饮一杯,随口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