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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手套被他拉上,手被他用宽大的袖袍遮上,除了她与众不同的眸子,她又成了一个正常人。
直到他宽大孤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迟钝地勾唇,抬手,用袖子迅速抹掉了双颊情不自禁流下的泪水。
“你早点休息吧。”临走前他温柔地说。
他没有碰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却给了她人生的曙光,她想,他不爱她,她清楚,即使他对她只是同情,但是这份情,她愿倾尽一生来报。
门外,在宇文骜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脸上温柔的笑意散尽,他的表情漠然冷酷,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他微微顿住脚步,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巾,仔细地将碰触她袖子的那只手细细擦遍,然后手一扬,那方巾便落入了繁密的花丛中。
谁也不知道……
……
成亲,并不如她想象中的欣喜和快乐,但是成亲过后,她却是满足的,即便这几天来他都未再踏入过她的房门半步,而三日后的回门她也没有去,不是不想,是不敢,亦是不好意思。
她丢了她爹的脸,她爹虽不是多大的官,但是五品,也足够别人尊敬羡慕,可她作为他的女儿,竟然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他让他同意自己嫁给谦王,本以为她这个被当做嫡女养大的孩子至少可以嫁给宇文骜做他的侧妃,可是宇文骜拒绝了,回话的人说他只要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便够了,所以她在绝望中哀求着,妾,只要做妾就行,她不在乎地位。
天知道,在这个封建社会,女人出嫁夫君便是一切,侧妃和妾的差别,亦是妻子和可有可无的下人的差别一般,她却说她不在意。
把她当宝贝般养大的沈凤朝气得病了,也放任她在他门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她坚持不下去晕了过去,沈凤朝总是拗不过她,答应了这桩婚事,而宇文骜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纳了她。
他府中已有一正妃一侧妃还有两房小妾,再多她一个小妾仿佛未尝不可。
一时间,这个被人淡忘的“怪物小姐”和落魄王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甚至连皇帝都惊动了,竟然也送来了些贺礼,以表庆贺。
沈元熙想起过去种种,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对于别人的嘲笑,她不在意,她想,如果不嫁给他,她这辈子便再也不会嫁人,亦没人敢要她。
她要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伴他,帮助他,因为她知道,他也许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落魄,他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同时也是个异常孤独的人。
她爱他,爱到浓烈得要将她自己燃烧成灰烬了。
“小姐,要换个发型么?”正在替她梳髻的寅时睁大圆圆的眼睛,表情可爱地看着她,沈元熙笑笑,露出如贝的牙齿。她从来不如一个大家闺秀,也不知那些个礼数,例如笑不露齿,没人教过她,所以她过得很恣意。
此时,她笑得眉眼弯弯,圆圆的脸透露出一抹纯真,轻声道:“不,这样挺好的,爹爹说喜欢我这个样子,所以我便这样吧。”她说着,看着铜镜中自己那齐眉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额头,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些,但是配上她略有些婴儿肥的巴掌脸,分外可爱。
她不像一个出了阁的女子,而更像一个府中清灵的小丫鬟,她的衣裳是父亲请人做的,很漂亮,虽然父亲气她恼她的不懂事,但嫁妆到底还是丰厚的。
“小姐,其实你很美的,为何王爷这么些天都不来你这里,是不是他也怕你的手……”说着寅时咬唇,有些难过地看着她藏在袖中的左手。
沈元熙身子微微一颤,故作轻松地笑道:“别胡说,王爷不介意的,成亲那天他说过的,他不来,怕是有什么事吧……”说着,她微微垂眸,掩过眸底的一丝不确定。
“哦,对了,小姐,奴婢记得你这些天都在灯下熬夜绣汗巾,是要送给他么?”寅时知道小姐白日不出门,但是怕别人看到她的手笑话她,她从来不把手从袖袍里拿出来,只有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她才就着昏暗的灯光偷偷绣东西。
小姐从小没人教女红,大夫人从来不管她,所以她的女红还是跟自己学的,并不见得好,但是为了绣这汗巾,她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寅时想着,竟微微红了眼眶。
沈元熙一听,脸颊不自觉地浮起一片红霞,没想到她夜里偷偷做的事都被小丫头看见了,没错,她确实想替他做点事,但是她也不敢出这屋子,还是怕别人说闲话,她是觉得无所谓,但是她怕别人说他。
这时听寅时提起,她点了点头,道:“是啊,已经绣好了,正准备找个时机送给他呢。”
“小姐啊,王爷不来就不兴你去找他啊,现在你都嫁给他了,找他是理所当然的啊。”寅时说着,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像是在责怪她的不懂事。
沈元熙一愣,心中有丝犹豫,但却也窃喜,对啊,寅时说的何尝不可?只是她突然去找他……脑子里又浮现起成婚那晚落月殿的一幕,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她还是会难受的,但是不嫉妒。
脸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最终还是轻轻咬唇,点了点头。
第三章:厨房之争
天空不作美,竟不知在什么时候下起滂沱大雨来。
沈元熙终于出了房门,却不料碰到院外匆匆跑过的下人,寅时过去一听,才知道王爷刚才回府,一身都湿透了,现在正去了落月殿。
沈元熙闻言,心里一紧,担忧透过她那张毫不会掩饰情绪的脸表现出来,她立即吩咐寅时去熬姜汤,想了想,她还是转身,匆匆奔进厨房,现在比起他人,她自己动手方更安心。
在沈元熙闯进厨房的时候,众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怪物”,那个蓝眸又长着恶心的十一根手指的沈夫人,他们没有想到,传说中的“怪物”看起来那般小,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女娃,而且她那双蓝眸那般纯净,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和“怪物”两个字联合起来。
沈元熙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或鄙视或嘲笑、厌恶的目光,所以她跑进去,只是看了众人一眼,问了生姜和红糖在哪儿,便一声不吭地开始忙碌,她左手戴着手套,所以做起事情来并不方便,还好有寅时帮着,很快姜汤就煮上了。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边关伞,边抖落着身上的水珠跑进了厨房,嘴里还抱怨道:“这什么鬼天气!快点来人,王爷淋了雨,王妃吩咐赶紧煮碗姜汤!”
她话音一落,却见整个厨房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正在忙碌的沈元熙主仆俩。
原来来人正是王妃司马柔的贴身丫鬟秀梅,此时她显然也看到了在炉子边的沈元熙二人,见着眼生,正在狐疑之时,厨房管事的老嬷嬷已经赶紧走了过来,陪着笑脸道:“秀梅姑娘,你来得正好,你看看,那新来的沈夫人已经在熬姜汤了,弄得我们也不好做别的事,你说晦气不晦气。”
秀梅闻言,柳眉一竖,从头到脚地将沈元熙打量了一遍,见后者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竟不似外面传言的那般妖异,不觉有些诧异,她立刻沉了脸,大步上前去,就见沈元熙正在将熬好的姜汤往碗里盛,她顿时盯了一眼她藏在袖中的左手,讥讽道:“哟,这就是王爷新纳的妾,名动京城的‘怪物小姐’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你……”寅时一听,立即丢掉了手中的木柴,站起身来就要还回去,却被沈元熙一把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姐姐是王妃的人吧,姜汤已经熬好了,快端去给王爷吧。”沈元熙没有多说,只是把刚盛好的姜汤递过来,满脸笑意地看着秀梅。
“哼,谁要你熬了!真是晦气,就算我敢接,还怕王爷不愿意喝呢!”说着,秀梅一甩袖子,便将那滚烫的姜汤打翻,正翻在沈元熙左手上,她一蹙眉,寅时一惊,赶紧来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推开。
“小姐,你没事吧?”寅时急了,想去看她的左手,但突然想到什么,又无奈地收回手。就算是真的烫到了,小姐也必是不愿意将左手给别人看的。
沈元熙左手微颤着,她为了掩饰,将手背到身后,立刻命令道:“寅时,再去盛一碗姜汤来。”故意忽略了秀梅满脸的嘲讽,因为她此时更担心宇文骜,听说他全身都湿了,要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还没等寅时动作,秀梅已经大声喝道:“喂,你还有完没完了!谁稀罕你的姜汤了,就凭你,有什么资格碰王爷的东西,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到你我都怕晚上做噩梦。王爷心善,她是可怜你才娶你的,就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