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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北良策依然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就在报社宣布破产后的第三天,在全社举行的散伙纪念会上,他照例把那肥胖的身躯沉到雪白罩子罩着的椅子上。参加会议的全是报社的头头,什么专务啦,常务啦,各业务局长啦,都聚集来了。他们内心都很焦躁,但谁也不愿让别人看到内心不安和窘态。并且都在试探对方,打听别人的出路和安身之计。他们谈笑风生,简直象是在开茶话会,根本没有散伙那悲戚的气氛。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秒钟内的“自尊”吧!
“听说海野辰平一个月前突然消声匿迹、下落不明了。有人说他到大阪出差,整整两天无影无踪。”一个专务突然扯起这个话题。反正这人没有被雇用,在这种场合下臭一臭海野辰平他也不在乎。
“啊!那可真有点不可思议。”常务说。
“嘿,造纸总公司以及电视公司的大小头目们全吓坏了,吵成一锅粥。他们认为经理不可能会两天下落不明的。”
“据说,他又奇迹般地回来了,打破了困境。总而言之。是个地道的独裁者哪。关于他失踪的事,董事会提也没敢提,都象哑巴似的装糊涂。”
“这件事嘛,嘿嘿嘿嘿!”专务嗤嗤地笑着说:“据可靠消息透露,序幕是从海野辰平由大阪到福冈的飞机场时拉开的。地点在福冈的飞机场休息大庁。他不期遇到一位可爱的男士。据此人报道:海野辰平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嗬嗬!”在座的人惊叹起来,把视线一起投向专务。
“在机场休息厅里,海野碰到谁啦?”常务发问。
“这可是个使海野辰平不太愉快的人物。嘿嘿,就是咱们报界的同行原口先生。那家伙在福冈等飞机,海野辰平刚下飞机就撞上他了。当时,刚愎自用的海野辰平好象很狼狠,解嘲说带的是秘书,还说出了那女子的姓名。但是原口半信半疑。”
“嘿嘿嘿嘿……!”
“原口这老家伙就是那种男人。据说他立刻到造纸总公司作了调查。于是乎,秘书中根本没有这个女子。海野辰平的秘书全都是男的。原口说,在福冈时,他有意识地跟海野辰平弯弯绕绕。他说,就是你海野,我也套你个措手不及,让你说出姓名来。”
“套出了吗?叫什么名字?”常务紧追不放。
“叫三泽顺子哟!”
“啊?”川北良策不由得往前凑,“三泽顺子?”
“你认识她?”
“也认识,也不认识。就是咱们报社的职员嘛!”
这一次,大家的目光又一起转向了川北良策。
“她在资料调查部工作。有一次因为把一张找错的外国人的照片搬上了版面,我处分了资料调查部部长和整理部部长。当时,照片就是她找错的,她就是事故的罪魁祸首。”
川北良策总觉得三泽顺子跟海野辰平外出去福冈这件事不太可信。照理说,海野辰平叫出“三泽顺子”这个名字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在夜总会时,就是三泽顺子把一瓶啤酒倒在了他的头上。后来自己又带着她,去向海野辰平赔礼道歉。海野辰平对三泽顺子的印象应该很深。是不是他在搪塞原口时,无意中说出了这个印象很深的名字?但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川北良策又似乎感觉三泽顺子跟海野辰平去九州福冈也不是不可能。
“喂,专务,原口说没说那个女子长得什么模样?”川北良策问。
“嗯,说了。嗨!原口那家伙,一见了女人就迷得不知自己眼睛长在什么地方了。但他说,这一次他可是长了眼睛,并且看得很清楚。”于是,专务大致把从原口嘴里听到的那个女子的相貌描绘了一番。
“没错!”川北良策在心里喊着:“就是三泽顺子!……”
川北良策知道三泽顺子已从报社辞去公职。如果原口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海野辰平很可能把顺子留在他身边。即使不留在身边,也可以安排在电视局。只要三泽顺子愿意,还可以把她安排在重新创办的报社里。就是把她安排在别人不清楚的单位里也说不定。这些都是他始料不及的。
川北良策等会议一结束,就急忙翻阅自己的通讯录,往三原真佐子的公寓里打电话。
“哟,你问顺子吗?她在我们店里上班。”三原真佐子的回答,又一次使川北良策大吃一惊。
在夜总会大厅里,即兴演出开始了。有外国人父子俩演出滑稽杂技。因为是无声的表演,为了让人们发笑,动作中尽是些插科打诨的东西。表演中,年纪大的男演员被他那二十七、八岁的儿子无情地“殴打”,一脚就踢出去好远。
观众席中一个男客对他身边的女招待三泽顺子说:
“听说这父子两人闯荡在各国,生活也很不安定呢。”
“是啦,他们这种表演有什么意思!”一个女招待插话说。
“无忧无虑地在各国闯荡闯荡也不错。既可以挣到钱,又饱览了各国风光,真是大开眼界。这样的好事还碰不上呢!”
“呀,哪里哟!他肯定有家有妻子。他的儿子说不定也有小孩,他们也希望全家团聚、安居乐业哟。”
男客人好象很同情父子二人。这个人虽然也是一个一流公司的某部部长,在公司的工作也许很顺心,并且还会有一个安定的小家庭。但是,谁又能保障他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烦恼呢?即使公司方面经营很稳定,也难说他在社会中,在其他方面以及待人接物中不会陷入困境,而没有迷茫和失望的时候呢。他也只能希望满足于过安定的日子。
三泽顺子还不习惯夜总会里的生活节奏。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客人身边。她能做到的就是:看见客人要抽烟,她就麻利地点上火;客人们劝她喝酒,她就陪着客人抿上一小口。至于客人们跟她逗趣开玩笑,她就红着脸笑笑,还不会说俏皮话,花言巧语地与之周旋。
三原真佐子对三泽顺子很关心,她总是袒护着自己的老同学。也是她请求经理答应让三泽顺子进了夜总会的。她经常在经理面前说:
“三泽顺子是个生手,不要太难为她。”
当然,三泽顺子的收入还不高,也只占真佐子这样走红了的女招待收入的一半还不到。然而比她在报社的收入也高出几倍了。
一位客人邀请三泽顺子去跳舞。三泽顺子陪着客人来到大厅中间。
跳舞时,客人们常说:
“你对现在的工作还不太熟悉吧。”并且大都问她:“你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不管客人们怎样发问,三泽顺子决然不提报社的名字。
三泽顺子为生活所迫,选择了女招待这种职业有些盲目性。她仅仅认为,她这是和三原真佐子在一起。也是真佐子的盛情难却。有时她也感到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但又摆脱不了这种生活。她总觉得有一种茫然若失的空漠感缠绕着她,使她无法解脱。
在夜总会的客人中,也有一些大公司的经理,特意带着年轻漂亮的女秘书来炫耀的。那些女子一般都是该公司职员,兼为这些一大把年纪的顶头上司当秘书。从她们的表堉和举止看,明眼人是不难知道经理和秘书的“关系”的。受宠的女秘书们趾高气扬地跟着她们的经理,对自己的上司并不那么毕恭毕敬。
“喏,你也有过那种亲身体会吧?”三原真佐子看着那个老头子和他身边的女秘书,用胳膊肘碰碰三泽顺子说:“那个女人在公司一定很神气。瞧!右边那个人,头发都白了,在公司肯定是个老资格。你看,在女秘书面前简直没个样子。”
是的,那些年过半百的经理大人们,在他们的女秘书身上确实很下功夫。
三泽顺子也不是没有梦想过这样的生活。就在从九州福冈去杖立温泉的途中,这种考虑就开始萌发了。当时,海野辰平那诱惑人心的话语,曾给她描绘过一幅彩虹般的画面。也使她产生过美好的遐想。……
在这以前,三泽顺子仅仅因为找错了一张照片,就受到了来自报社的非难和冲击,又因为和局长川北良策的接触,还遭到莫名其妙的恶意中伤和人身攻击,现在她才明白了,一个靠工资生存的女职员,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将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报社内部的权力争斗,使她一个无辜的女子蒙受了伤害以致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人们要生活,必须要怎样地谨小慎微才行啊!有些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就是这些小事往往会给当事人带来意总不到的结局,以致会改变她的整个人生道路。
三原真佐子的话又触动了三泽顺子。假如她答应了给海野辰平当秘书,并按照他说的那样进公司工作的话,她那没有目标、没有希望的生活,也许会增添无限的光彩。就象电影或者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生活会神奇般的发生变化。她未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