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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第8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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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已经同化了它的满洲统治者。为了战胜叛乱以求存,王朝被迫打破满洲旗人的军事垄断权,并把军队交由汉人指挥。
在亚洲腹地,十九世纪上半期可以看到的是清朝统治的全盛时期。在这里帝国巩固了它早些时候的军事成果,只有在六城地区才靠再三使用武力来取得这些成果。中国本部的人口压力和汉人的贸易主动性冲击着清王朝的使中国和亚洲腹地隔离的政策。这种冲击是汉人力量增长的表现。政府在十八世纪首先就青海和准噶尔的移民问题作了官方的特殊规定。它又逐渐地放松了对蒙古和满洲边境的封闭。隔离政策越来越受到攻击。经世致用论的学者龚自珍和魏源两人要求充分利用新疆来为中国的无地汉人提供土地。越来越多的汉人涌向清朝的亚洲腹地,甚至进入象黑龙江和六城地区这样严密封闭的地区。唯独西藏中部对于中国移民来说是遥远的和没有诱惑力的,所以在逐渐增长的中国化和汉人 移民的浪潮面前仍然未受影响。
衰落也是有的,但不是表现在中国人的活力方面,而是在亚洲腹地各族人民的政治命运方面。在蒙古,汉人的渗入使许多蒙古人贫困化。对六城地区的穆斯林来说,清朝在十九世纪的统治意味着异教徒的统治,意味着战争以及成千上万的喀什噶尔人离开家乡迁徙到费尔干纳盆地和塔什干。在另一方面,对西藏人来说,清朝的影响看来较为温和。真正的威胁来自印度。拉萨选择了求庇于清帝龙袍后面的策略。
由于第七章叙述了到1860年为止的满洲的历史,现在这一章将只叙述蒙古、新疆和西藏。
衰落中的蒙古游牧社会
蒙古僧侣制度的发展和汉人影响的渗入在内蒙要比外蒙更快些。清朝在内蒙的统治比在戈壁以北更为严密,但是在这两个地区清朝的官员们都越来越多地掌握了一度是蒙古人行使的行政权力。在内蒙,寺院更加集中,游牧民和中国的经济有较密切的联系。但是同样的趋势在外蒙也可看到。正如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蒙古历史中许多重大发展一样,内蒙开辟了道路,外蒙跟着走。
内、外蒙古继续为清朝军队提供骑兵。然而,清朝未使外蒙参与十九世纪清帝国的战争,但内蒙则参加了中国本土反对欧洲人的斗争。例如土默特的王公旺钦巴拉(1795—1847年),既是一个作家,又是两个著名文学家古拉兰萨(1820—1851年)和尹湛纳希(1837—1892年)的父亲,他曾在1841年的鸦片战争中战斗过。科尔沁王公僧格林沁参加过1853到1855年对太平天国的战斗,1858到1860年对英法联军的战斗,1860年对北京周围盗匪的战斗,以及对捻军叛乱的战斗,直至1865年被杀死为止。
在十九世纪,王朝已经完全控制了蒙古人,清朝政府不再害怕他们。甚至人口实际上也在衰减,主要原因之一是僧侣制度和性病。藏医用汞来治疗蒙古人中间的性病,但是这种疾病仍然蔓延并继续造成损失。①肺结核也很猖獗。
清朝在蒙古的利益日益变成了汉人的利益。占统治地位的满人的观点变得更像汉人,清王朝放弃了原先阻止汉人商业进入草原和在草原移民定居的企图。中国商人在蒙古进行贸易仍需得到许可,但这并不是想要限制汉人在游牧民中间的商业活动,而是为了提高赋税收入,主要是用它来维持王朝的蒙古行政机构。应该说汉人的经济渗入对王朝有利,因为它使蒙古人与帝国的其余部分更紧密地联系起来了。与汉人商号关系日益紧密的清朝官吏,坚定地支持中国人的贸易活动。事实上,人们对汉族商人的不满情绪也有时爆发,如1829年在库伦举行的寺院舞蹈仪式上喇嘛们就殴打了若干汉人观众。
对于旗里的王公、寺院和汉族债主强加的苛征暴敛,普通蒙古人是很少能幸免于此厄的。无力满足这种要求的人们只好逃走,而且这样的人在整个十九世纪日益增多,但是他们的王公仍然普遍地向旗内臣民索债。旗的当局抓住这种逃亡者时就对他们施以重罚。例如有一次,六十九个欠债未清的人被带枷在旗内各帐篷之间周游示众达两年之久。由于枷太宽而不能通过帐篷的门,所以犯人只好在严冬的露天中过夜。②同样地,寺院对那些未能交足份额的沙比们也给予残酷的体罚。负债的逃亡者、无法在寺院生活下去的僧侣、以及其牲畜在奄奄待毙中的牧民,只能以抢劫为生(在十九世纪无法无天的行为变本加厉),或是到日益发展的商业寺院戍军中心去打短工以勉维生计。在这些初 期的城市中心,特别是内蒙古的边境城镇,以及同样也在库伦、额尔德尼召、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和恰克图,穷困的蒙古人变成一种半罪犯性质的劳动阶级,他们以原始的技艺劳动,或以干粗活、卖淫、乞讨和劫掠为生。
在寺院中,高级喇嘛和普通僧侣间有巨大的差别。所有参加法事活动的僧侣都接受一份寺院的给养,每个僧侣份额的大小取决于他在寺院教阶中的地位。在整个十九世纪高级僧侣和低级僧侣的份额之间的差异越来越悬殊,低级僧侣们经常发现他们靠份额难以活下去。如果他们接受寺院外的活计,他们就不能在寺院做佛事,从而往往完全失去他们的寺院份额。为了活下去,他们乞讨、偷窃或者转回家乡,由家庭养活他们。
大多数蒙古人留在旗内继续做牧民过活,他们发现自己完全受旗的王公们摆布。普通牧民很少采取行动来对抗沉重的赋税,但在非常的场合也有时向盟当局提出申述(蒙语称为扎鲁忽),虽然这种申述的提出按规定说是触犯法律的。偶尔也会发生盟当局迫使一个旗的王公退还非法勒索所得的情况,但即使如此,原告们通常也总不免要受惩罚,因为臣民是不许背离他们旗的王公首脑的。因此,原告们总是竭力隐瞒扎鲁忽组织者和起草者的名姓(他们主要是最底层的、通常又是十分贫困的蒙古贵族,也有来自喇嘛的行列者)。许多申述书的文本流传下来,成了一种研究十九世纪蒙古社会经济状况的最重要的资料。①特别有趣的是在车臣汗部都嘎尔苏木布勒旗中从1824年持续到1844年的一场争论。扎萨克都嗄尔苏木布勒从他的臣民那里征取巨额租税;因此他的臣民反抗,直到盟当局最后裁决反对他为止。然而与此同 时,申述书的组织者们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①臣民和他们的王公打官司的案件中最不寻常的是发生在车臣汗部的反对托克托呼图鲁一事;此人是一个有才能的王公,号称“恐怖脱王”,他是被废黜的车臣汗桑斋多尔济的孙子。托克托呼图鲁的知识和文化水准远在十九世纪一般蒙古人之上,他懂得汉文、满文和藏文,曾几次到中国和西藏旅行。1821年,他把全旗臣民应该向他交纳的所有贡赋改用银两交纳,在以后的年代中他试图在该旗搞改良维新。他设立农场以产品供应他的属民并向其他旗出卖剩余物品。他发展狩猎、渔捞,收集野生植物和蘑菇,以降低使畜群减少的肉类消费。为了治病,他在自己的领地上开发矿泉。他移入汉族工匠来经营纺织工场并训练蒙古人。他开采金矿、盐和碱。在教育方面,他开办学校,为他所在旗的不论贵族和平民的所有孩子们提供义务教育,并亲自准备教学材料。他给乐师和演员实行专门的训练。他为自己的大多数牧民搜集了关于畜牧业和游牧生活的技术知识,编印成书,加以散发。
当托克托呼图鲁的利益和喇嘛寺庙冲突时,他碰到了麻烦。在1837年他搞了一个计划,想将包括一千名僧侣的十一个地方寺院合并成旗的一个单一寺庙,并且要开办一个砖厂来为新庙宇、同时也为他自己的一座王府制作砖瓦。但是,习惯于地方寺庙的牧民们不希望废弃它们。下层僧侣中的许多人为了谋生而住在寺外,也害怕托克托呼图鲁的合并计划将会把他们都撤换掉。高级喇嘛认为搬进一座中心寺庙,将会削弱他们作为地区首脑的权力和特权。但是托克托呼图鲁毫不动摇,他继续进行改造中心寺庙的计划。
就在那一年,喇嘛们和托克托呼图鲁所在旗的许多世俗人士 向旗政府请愿,要求取消他的合并决定,于是一场漫长的争论从1837延续到1842年。形势一直恶化到在托克托呼图鲁的士兵与抗议者之间爆发了战斗。在新寺院中发生一场示威运动,僧侣们叫喊:“让我们回家!”托克托呼图鲁不得不把纠纷提交给盟当局。事件一拖再拖。此事被提交给库伦的办事大臣衙门;办事大臣又将它退回到盟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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