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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E。巴拉兹曾经极其生动地描述过的那种循环运动那样,资产阶级一旦从属于国家,胜利的官僚机器就会再度压制它的创业精神。国民党的文职官员和对政府唯命是从的资产阶级在30年代形成的共生关系,与旧帝国衰落时期的官僚资本主义颇为相似。在国民党统治下,也像在清朝统治下一样,政府力图用现代化的企业来加强它的基本权威,而高级官吏则利用在经济发展的幌子下动员起来的人力和物力为自己谋求私利。但是,现代化的主题在国民党的意识形态中所起的作用及条约口岸的资源在其财政体系中所占的关键性地位,是否允许我们把南京政府和儒家农业帝国相提并论呢?
从国民党政权所进行的制度改革来观察,可不可以认为官僚和资产阶级共生是因为企业家阶层还很软弱,国家为了鼓励其发展,采取一种国家独立与国内和平的政策,暂时给予救助?德国与日本的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或者,也许我们应该认为,国家的干预根本就不是为了推进私人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是宣告由政府实际接管其发展。资产阶级部分地被吸收进官僚政府,正好与一个技术官僚与管理者阶级的形成同时,和以企业官僚主义化为特征的清朝旧式官方资本主义相比,这是一种以官僚专业化为基础的新的国家资本主义。
在国民党内部,各种意识形态流派矛盾很大,足以支持各不相同的论点。一种论点支持官僚现代化,愿意与企业家们进行对话,急于帮助他们,并让他们参加政府;考察1928至1933年担任财政部长的宋子文的经历,我们可以看出这种论点。他与资产阶级合作的最初尝试,可以上溯到1928年6月他为促进企业家与高级官员会面而召开的全国经济会议。1932年,为了争取企业界的支持以反对蒋介石关于军费开支的政策,宋子文在上海总商会组织了一次反对内战的会议,这是资产阶级最后一次重大的政治表现。第二年,宋子文力图让上海资本家参加国家经济委员会的领导,这是为发展和管理西方国家对华财政与技术援助而设立的一个政府机构。宋子文在1933年10月卸去了政府职务,这一合作因而中断,企业界失去了他们的主要代言人。
实际上这个政权仍然受从孙逸仙的教义那里继承下来、并因世界危机的经验而得到加强的反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支配。在1929年3月国民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期间,它重新肯定了它对私人资本主义的谴责。1930年以后,在从此成为支配力量的蒋介石影响下,这种谴责由于官方的教义中融合了儒家的箴言和法西斯主义的原则,而变得更加严厉。尽管这种反资本主义思潮可以从革命历史中找到正当理由,它却常常是由传统的反重商主义感情决定的:例如1930至1936年任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对这一点就说得很清楚,他急于改善农村的行政管理,而对过于迅速的工业化与城市化表示怀疑。①主张现代化的人则在德国和意大利的独裁者中寻找榜样,在提高效率的口号下宣扬由国家来计划和协调经济发展。例如中国的法西斯主义理论家和秘密组织蓝衣社的鼓动者刘健群就是采取这种立场的人之一。在他们的惩戒准则中,“奸商”被列入应从社会里清除的“腐败分子”之中,他们的目的是要将重工业、采矿业、运输业和对外贸易重新置于政府的直接管理之下。②推行发展经济的方针是把它当作荣耀和国力的构成要素,它本身并不是十分优先的目标。
在各种各样的意识形态后面还有许多力量在起作用:对金钱的贪欲,裙带关系和宗派主义。不少高级官员只不过把经济建设当作个人发财的机会,最上层的夫人们尤其如此,特别是蒋介石夫人和孔祥熙夫人。
目标不明确导致了政策的分歧。和平与国内安全的重新建立(特别是在长江中下游)以及对工人罢工和工会运动的镇压,鼓励了企业家们的活动。尤其是长期以来商会和银行家协会、雇主联合会所要求的一系列组织改革,政府都已付诸实施。1931年废除了厘金,中国收回了关税自主权:进口税从1929年的4%增至1930年的10%,1934年又达25%。1932年在上海开办的新造币厂,为1933年3月颁布“两”的废除扫清了道路。这一非常古老的会计单位的消失简化了币制,自此以后币制就以银元为基础了。完成货币统一的时候适逢世界银价上涨:迫使中国在1935年采用法币,发行法币是国家储备委员会监督下的四家政府大银行独有的特权。①1928年,新的中央银行将半官方的交通银行、中国银行和较晚创立的农民银行置于自己的权力之下,这就可能将现代金融部门加以改组。中央银行从外国银行手中收回了对海关收入的保管权;这一日益增多的收入充实了该银行的资金。1933年,上海票据交换所从汇丰银行手中接管了银行之间的结算业务。
自1911年以来,厘金的负担、关税不能自主、货币与金融体制的混乱,一直被正确地指斥为各种妨碍现代经济部门发展和资产阶级繁荣的原因。南京政府的改革废除了这些障碍,但是它马上又制造了同样大的障碍,在政府管辖的地区,厘金废除了,代之而起的是繁多的产品税:卷烟税和面粉税(1928年),棉纱税、火柴税和酒税(1931年),矿产品税(1933年),等等。新收回的海关自主权所起的作用主要不是保护本国工业,而是充实了国库:对原材料、机器和成品都一律课以同样的进口税。
银行体制的合理化与集中化,导致了1935年11月等于是国有化的突然行动。确立纸币制度使政府在未来能用增加发行来弥补赤字,但同时也为长期的通货膨胀开辟了道路。
的确,资产阶级所寻求的全部改革好像都反击到它自己身上了。尽管注意到某些表面上的相似之处,我们却不能把南京政府的政策和明治时期日本领导人的政策相比。即令这些改革曾经在某些时候有利于资产阶级的活动,国民党政府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建立一个有利于私人企业的组织体制。它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说明它对此没有兴趣:在1932—1935年工商业萧条的头几年中政府不曾给与任何帮助,就是最不容置疑的证明。
有无可能因此而在南京的政策中找出国家资本主义的开端呢?1935年11月银行的准国有化本身并不等于对主要经济活动的控制,因为在中国,现代金融部门的兴起主要是靠公共开支提供资金,而不是靠生产投资。但是银行国有化却大大地增加了政府干预工商业的机会。在经济危机的压力下,工商界自己要求政府进行干预,这种干预最初采取贷款的形式:迟至1935年才成立并在杜月笙控制下的工商业救济贷款委员会,分配了2000万元的贷款。①于是中国银行在新任董事宋子文的推动下,控制了大约15家纺纱厂(总计约占中国纱锭数的13%),并将其干预扩展到轻工业的各个领域:卷烟,面粉,稻米的加工与贸易。
在孔祥熙控制下的中央银行相对来说不那么活跃。但是在这两个例子中,公私利益都错纵复杂地纠缠在一起。例如,孔祥熙和宋子文都是一家私人企业中国建设银公司的主要股东,这家公司创建于1934年,为中国企业吸引外国投资,在1935年以后其主要任务是在国营银行和主持主要发展项目的政府机构——如财政部和全国经济委员会——之间充当中介人。后来发现这两位高级官员和他们的家族也进行私人投资。孔祥熙联合杜月笙一起创办的启新公司对公债、黄金、棉花和面粉进行投机。此外还有很多合营公司。其中有些是赎买处境困难的私营企业的产物,例如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到1937年末宋子文成了该公司最大的股东。其中还有许多——中国植物油料公司,中国茶叶公司,上海中心渔业市场——则是1936至1937年任实业部长的吴鼎昌直接组织的,它们都得到各省政府的合作,并由通常属于政府几个派系的私人资本家予以财政支持。这些公司能得到财政津贴,享有垄断权和其他特权,常常挤垮与之竞争的私营企业。①只有蒋介石和军事委员会直接权力之下的资源委员会采用了没收的政策,其结果是大部分重工业和采矿业都由政府控制。
严格说来,经济的公有部门仍旧是有限的。但是不能将不属于公有部门的工商企业看作纯粹私有部门的组成部分。在这些企业中,握有各式股权的政府高级官员们所起的作用使它们的性质很不明确,这是官僚资本主义的特点。尽管国家利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