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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义者当中已经到了这条道路的尽头。有关西方改良的发现——对自然科学和历史发展观念的发现——最初曾激励了几乎可以称之为有机的形而上学理论的复活。进化逐渐被设想为一种自然发生的宇宙过程,它的动力和方向由它内在的“辩证”的种种力量支配。于是,由于它的道德目的这种目的论是以等同于现代化的社会乌托邦形式来设想的,改革者们就有必要通过他们自己的历史本身的成就来评价这种制度。由于宇宙力量是以使传统圣人的作用相形见绌的方式来想象的,改革者们试图把圣人改造为浮士德似的英雄,或者试图使人的心理活力成为人民共同的“精神”。每一个步骤都引起事实上的现世化,因为以形而上学为基础的、假定为变化“动力”本质的道德目的,要由人民和事件本身予以检验。当道德目的论不再被确认为在世界上起作用时,进化宇宙论便成为纯自然主义的信仰体系,就儒家观念来说,它以使男人和妇女自身失去人性为代价,维护社会和宇宙秩序的一体化。这除了导致五四运动时曾触及所有在世的改革领袖的信仰危机外,必然出现了一种不同的理解历史进程和精神价值关系的概念体系。
① 冯友兰:《新事论》。
② 侯外庐:《近代中国思想学说史》。
③ 李文逊:《儒家中国及其现代的命运》。
① 薛福成:“筹洋刍议”,重印,载杨家骆:《戊戌变法文献汇编》,(一),第159—161页。
② 严复:《论世变之亟》,重印,载《严几道诗文抄》,卷一。
③ 王韬:《变法》,重印,载杨家骆;《戊戌变法文献汇编》,1,第133—135页。
① 托马斯·梅茨格的《摆脱困境:新儒学和演变中的中国政治文化》,以新儒学政治文化为背景,分析新乐观主义。
② 康有为:《大同书》。劳伦斯·G。汤普森英译。
③ 谭嗣同:《仁学》,1899年《清议报》首次刊出,在其后15年中四次重印。我研究谭一直受益于戴维·怀尔:《谭嗣同:生平及主要著作〈仁学〉》,威斯康星大学哲学博士论文,1972年。
① 引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第1卷,第378页。
① 谭嗣同:《仁学》,重印,载《谭嗣同全集》,第88页。
① 谭嗣同:《仁学》,重印,载《谭嗣同全集》,第74页。
② 同上书,第80页。
③ 关于严复,基本的英文研究著作是许华茨:《寻求富强:严复和西方》。引文见第111页。
④ 严复:《原强》,见《严几道先生遗著》,第101页。
⑤ 同上书,第107页。
① 谭嗣同:《谭嗣同全集》,第89页。
① 梁启超:《说动》,1898年首次发表,重印,载《饮冰室文集》,2,第37—40页。参见张灏:《梁启超和中国知识分子的转变,1890—1907年》。
② 任公(梁启超):《论强权》,《清议报》,31(1899年)。(据英文翻译,删去引号——译者)。
① 梁启超:《说群序》,《饮冰室文集》,2,第3—4页。
① 见梁启超以下几篇论文:《中国史叙论》,《饮冰室文集》,3,第1—12页;《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同上;3,第12—22页;《过渡时代》,同上,3,第27—32页。
① 谭嗣同:《治事篇》,重印,载杨家骆编:《戊戌变法文献汇编》,3,第83—92页,见第86页。
① 李伯元:《文明小史》,道格拉斯·兰开希尔译,《译文:中英翻译杂志》,2,(1974年春),第128页。
① 对于梁启超的政治生涯,见黄宗智:《梁启超和中国近代的自由主义》。
① 钱智修:《说体合》,《东方杂志》,10。7(1914年1月)。
② 引自许华茨:《寻求富强:严复和西方》,第218—219页。
③ 梁启超:《复古思潮评议》,《大中华》1。7(1915年1月20日)。
① 梁启超:《五年来之教训》,《大中华》,2。10(1916年10月20日)。
国粹和儒家思想的未来:新传统主义的出现
在改革时代初期的思想中,进化宇宙论先是接受变化的种种可能性,而后是日益为顺应其必然性而辩护。不过,一个思想家无论强调包含于宇宙运动中的道德目的,还是作为一种替换的办法,主要考虑自然和社会的历史进程,两种强调的极端都不含有否定与另一极端的联系的意思。由于19世纪90年代以来早已预料到的中国传统政治秩序的崩溃,在1911年变成了革命政治运动这一事实,这些机体论者的臆说变得越来越使它们的拥护者烦恼。无论君主制因其政治上的失败遭受到多么严厉的批评,它也曾是一种神圣的制度,象征着中国价值体系和社会政治制度的互相依存的关系。这个中央集权主义制度的瓦解,及其在无领导、无原则、无效率的共和国的更加明显的后果,是深深令人沮丧的。
由于儒家神圣的礼法和这种社会政治制度之间的联系因此而被视为削弱了,许多知识分子从一种基于进化宇宙论臆说的哲学立场转向一种更类似于进化自然主义的立场。前者是诸说综合的:它接受科学,但也以为儒家道家作为自然界基础的作用,就形而上学来说,比科学所起的作用重要,是根本的。后者是西化的:它赞成当代物理学的宇宙模式。前者认为意识与人类精神相联系,并认为意识在微观方面体现了使整个宇宙运行的相同的种种力量,因此能够协调地与这种种力量相互影响。后者把意识看作心理过程,并认为人是纯生物的和社会的有机体,因而否定人类历史能反映本体。前者使起决定作用的宇宙过程和那些通过激发“新人”精神而能够拯救社会的人类英雄保持平衡,后者则把个人和政治领域本身看成是由社会学方面的主要力量所决定的。虽然像梁启超这样的人强烈地感受到这样一种自然主义的和社会学的进化观念的吸引力,但其现世主义的含义对于还在世的改良主义者归根到底却是难以接受的。
进化自然主义在相当程度上成为更激进的思想家独占的思想。这些人包括共和主义革命者中的极端主义的边缘部分,即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在辛亥革命前不久发展起来的思想体系,美化了历史上伴随革命阶段的制度上的不稳定性,并使社会革命等同于进步的根本动因。他们也包括1911年以后出现的新文化运动的西化人物,①他们开始创立一种由马克思主义派生出来的批判理论,批判对中国之落后负有责任的“封建”社会制度。这样的激进主义者并没有完全抛弃基于传统宇宙观念的形而上学的改良思想。但他们对受益于儒家思想这一点却不肯承认,并以一种对科学的纲领性的接受来加以掩饰,不仅把科学当作一种自然主义的宇宙观,而且也当作一种实证主义的验证方法,为抛弃全部传统而辩护。这些激进的偏差累积的结果,将使他们的反对者把共和政治和社会的消极方面与一种源自西方的非道德的现世的理性主义干脆等同起来。
从这种意义上说,儒家神圣礼法的腐蚀及其为西方所侵害,都能被视为对所有社会准则的一种世俗的腐蚀。那些想到这个问题的人因对精神危机有深切感触而不禁激动。产生于这种危机的新传统主义最终在以下两种人之间锻造了一个联盟:从很早阶段就怀疑晚清现代化的人;像梁启超和康有为那样的初期的改良主义者,他们因非乌托邦的进化论似乎对革命的道德上的衰退提出了唯一前后一致的解释,而越来越感到沮丧。
不过,在寻求出路中,康、梁和任何其他新传统主义者都没有从大规模地驳斥进化论的原则入手。在谋求使传统适应于当今需要方面,他们全都以为传统的确在变。在说明“精粹的”传统价值和其现代文化上的表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的努力中,他们全都利用了儒家道家宇宙论未曾有分析地区别根本的“道”和“化”的过程这一事实。不过,他们在哲学上的有机整体的主张,总是和一种与之相左的对现代社会政治状况的分析相并列。结果,两种相异的哲学词汇很难共存于新传统主义者的著述中。一种词汇是以动态宇宙中的社会和价值相互依存的旧的假定为基础;另一种词汇反映了一种新的了解,即:一方面是现代化作为不可或缺的事情而被普遍接受的社会政治领域,另一方面是价值的精神道德领域,这两个领域是分离的。“崇尚精神的东方”和“物质主义的西方”:这些新传统主义者文词华丽的口头禅,其广泛流行要归因于所传递的双重的、矛盾的信息。一方面,它们对整个宇宙和世界秩序提出了一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