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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声说:“姥姥还让俺蒸馍哩。”妗子轻轻说,晚上再蒸,又不急着吃。
白莲花好不容易盼着回家过了个年,刚过初十,郝玉兰就说:“莲花,你姥爷让你啥时候去?”她不说话,玉兰小声说:“大年初二你舅回丈母娘家了,你姥爷也没说让你啥时候去呢?”白莲花低着头求道:“妈,求你别让俺去了吧!”她刚说了一句,眼泪就要出来了,赶紧用手背抹去。
“为啥?”郝玉兰耐心地问。
“红安都四个多月了,俺实在不想去俺舅家了……他们把俺不当人。”白莲花小声说。
“谁把你不当人?‘他们’是谁?”郝玉兰有些恼火了。
“舅和姥爷还可以,姥姥和妗子不停安排俺干活……反正俺不想去了!”
“好莲花!你是妈的大闺女,最贴妈的心……”没等她说完,白莲花气冲冲打断她:“中了,俺不想当你贴心的大闺女啦!你咋那么害怕俺妗子哩?”
“妈的工作是人家给找的,咱是外来户,你妗子家有亲戚当头头哩,要不你舅能在钢厂当车间主任?她要是带孩子回娘家了,家就散了!”
“你心疼她,她倒不心疼我!夜夜起来好几次,天天都得洗一大堆衣服。你瞅,手都脱皮了。”伸出手让她看,脱了皮的地方过了这几天早好了。
“莲花,你这头也磕了,揖也作了,只差最后一哆嗦了,你倒不干了。再去几个月,俺让你回来!”
白莲花坚决地说:“不去啦!干脆让俺找工作挣钱吧。——你巴结人家,人家还不让你巴结呢,她说咱脏,还说俺舅都不坐咱的床……她把我当贼防呢,她说发夹不见了,把俺的包袱翻了半天没见着,结果在红苗头上戴着呢。年前回家,俺姥爷给咱的花布包好放在床上,俺刚一出去,她就解开看呢。妈,她怕俺偷她呢。俺不去了。反正不落她喜欢。”郝玉兰呆住了,没想到闺女受的是说不出的委屈,原来以为她是小孩子家偷懒,恨人家让她退学闹意见,现在才知道孩子受了委屈。金玉送白莲花回来时慌慌忙忙,连门没进就要走,原来是心虚啊。玉兰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嘴打着哆嗦拉白莲花的手,不防她一下挣开,站起身到外间去了。郝玉兰更觉得没趣了,把床扫帚狠狠摔在地上。
思来想去,她还是硬劝白莲花去了娘家,临走说再熬几个月,不让她多呆。白莲花大哭一场不听她解释,没等人来接,她穿着姥爷买的红花布衣裳,提着小包袱自己走了。这一次白老四走时给了白莲花两块钱,白西京悄悄跟着送了几条街,白西京小声说:“你干活慢些!把东西都弄坏,把小孩弄哭,她肯定让你早早回来啦——还省你吃她家的饭呢!”
白莲花呆了呆,笑骂:“你这个滑头,俺可学不来!”
柒
长安在郝玉兰家住下,却隔三差五不回来,他说在做活的地方住,郝玉兰让他多回家吃口热乎饭。没木工活时他就去拉坡,晚上再晚他也回来睡。
火车站口有个大食堂,用的一人多长的大风箱都是老梁头给做的。老梁头去世后,每年长安都去修修风舌头什么的。今年刚立夏,食堂的人就来找长安,让他做六张大桌子和十几张条凳。他一气在食堂干了十几天,眼看十几个桌椅都做好了,只等着细细地打磨好上油漆了。
叶落长安 第三章(12)
大活做完了,长安松了一口气,晚上找空回了趟家。天气很热,不少人家在门口露天铺着凉席,男人和孩子们光着脊背睡觉。他想起前几年,黑乎乎的锦华巷里就是这个样子,那时爷爷总是早早要他把席铺在巷子里。长安想起老梁头光秃秃的坟头只有一块木头碑,怕是字也辨不清了吧?他得好好攒钱买石碑呢!
白东京、白西京在门外的凉席上睡着了,白老四肚子上搭着大蒲扇也仰脸睡着,房门掩着,长安轻轻推门进屋。郝玉兰已经睡了,长安决定不去叫她,明儿一早她还得去菜场呢。但他的肚子却还饿着,就在灶前翻了翻,锅碗都洗得干干净净,什么吃的也没有,放馍的篮子里有两个包谷面馍。长安大喜过望,一手抓出张嘴就咬了一大半。
“长安哥!你咋老这么晚才回来?你在人家食堂干活为啥不吃过再回来?”白牡丹站在阁楼的木梯子上,看不出她是要上去还是要下来。
长安赶紧咽下嘴里的馍,笑着说:“是牡丹呀,哥在食堂干活晚了,人家下班门锁了。俺给你爸买的腿疼药送回来,要用黄酒调成糊糊涂腿上哩,你明天给他说咋用,啊?快上阁楼睡吧。”
白牡丹却不去睡,也不笑,只皱着小眉头盯着长安看,他有点莫名其妙。
“长安哥,那馍是给俺妈留的……”
长安愣住了,看看手里的咬了一半的馍不知说什么好。
“哼!俺西京哥说你来俺家就是来沾光的,你还把俺妈的馍吃了。”白牡丹站在木梯上,小大人一样细声细气地说。长安把手里的馍放回篮里说:“俺给你妈交饭钱了呀,俺……今天太饿了。”白牡丹这才向阁楼爬去,小声说:“俺西京哥说了,你给俺妈的钱她给你攒着哩,将来还是要给你,那你现在不是白吃俺家的饭了?”
长安呆在那里,好半天才掩上门走了。天晚了,月亮又圆又大照得地上很亮堂,他的鼻子渐渐酸了。顺着小东门城门洞出去,走在桥上,他突然很想去锦华巷走走,看看满巷子铺着凉席,人们乱七八糟睡在地上的样子。进了锦华巷没走几步,长安停住了,爷爷不在这儿了,巷子最里头的小黑屋已经不是家啦,还来这儿干啥?
这时,老蔫从躺椅上坐起来问:“是谁?长安?你咋来啦?”长安支吾着转身跑了,眼泪也夺眶而出。
这一夜,长安是在城墙根过的。大石头上已经睡了不少人,他把衣裳铺在身下,地上还是温热的,并没有多么凉快。他一闭上眼白牡丹的话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唉,从小就活得憋屈,现在就算手不闲地干着,为什么还是让人看不起?真是自己命不好?
好几只大蚊子嘤嘤地在他头上身上叮着,他烦恼地想着心事,只挥了挥手,蚊子却不怕人一样只管叮在他的胳膊上吸血。长安呼地坐起来,使劲地拍着蚊子,一连打死了好几只,手上也立刻有了腥的血。
他发作起来,骂道:“也想欺负老子?都看俺好欺负哩!他妈的,俺只靠自己,谁看不起俺就试试!”一瞬间,把吕家兄弟打出血来的快感涌上心头,长安咬牙切齿地就着月光看着双手的血,恨恨地发誓。
长安不再去郝玉兰家吃饭了,就算去看她也只挑晚上。她却没觉察出他的变化,他说他要去尚德路住了,老方头回老家了,他的床空着哩,也不用交多少钱。郝玉兰想说什么,他说俺在家里也住了一两年啦。她说,三天来两天不来的,那也算一两年?他却很坚持,郝玉兰只好算了,却让他一定要拿上床褥子。临走又掏出钱说:“长安,这是大娘给你攒的……”长安说,等俺用钱再给俺吧,要不就丢了。郝玉兰想想又把钱卷好掖在床席下。
捌
又在太华路的大坡拉了一年多,长安长成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大个子了,他成了这儿的老熟人,很少有人敢欺负他。倒是他时常斗鸡一样和几个拉坡的“霸”吵起来,甚至在路边捡块砖要拍人家,最后都是他胜了。老王头说,人打架时是“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长安头上长了三个旋哩!”有人说:“长安硬哩!爹妈外带他爷都让他克死啦,谁敢和他玩横?”说这话的当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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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三章(13)
长安还是一大早就去拉坡,却不趁闲揽木工活了,他跟着拉坡的男人们学会了抽纸烟,也学会了玩纸牌。来桂的三个孩子站在他面前看他啃甘蔗,小的那个忍不住把嘴唇吮得出了声,长安把剩下的给大孩子:“和你弟吃去吧。”来桂说:“是个妹妹哩。”长安笑了:“你们太脏了,谁能看出来男女?你是姐姐吧?”那小孩嬉笑着咬着甘蔗说:“俺是男娃哩。”
长安看他长头发大眼睛和圆平的鼻头笑了:“见天吃俺的馍,连你是男娃女娃都分不出来,脱下裤子让俺看看?”大孩儿没想到他说这话,后退着依然嬉笑,大口啃着甘蔗。小女孩丢下手里没味的甘蔗渣子,又上前给他讨。长安做势要回甘蔗说:“那就把甘蔗给俺吧。”
大孩儿把甘蔗咬在嘴里,腾手把裤子褪到脚面,长安哈哈大笑:“果真是男孩。吃吧,吃吧,大哥和你玩呢。”来桂拿麻绳拉坡回来,到近前听长安这一笑一说,不禁红了眼圈气恼了,对着他的后脑壳一巴掌。长安“哎哟”一声,见来桂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