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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的第一天,也就是农历的二月二十二日,天气突然变晴,红艳艳的春阳,把山乡大地照得暖洋洋的。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真是个好兆头。
汤家祠堂里,热闹非凡。前边搭起个高台,这是汤丙奎的主意,为欢迎卜乡长来坐镇,抽壮丁之后,还准备唱场花鼓戏,让人都乐一乐,不要搞得死气沉沉的。
高台上摆了五张方桌,卜乡长、刘乡队长、汤保长还有几个甲长在上方就坐以后,从后门走进来十个乡兵,一边五个,持枪分站在高台前边的两旁,负责维持现场秩序。抽壮丁的就要开始啦!
适龄青年们一个个早早地来到汤家祠堂,等候抽壮丁。还说要唱花鼓戏,适龄青年的家属也来了不少,连最痛恨抽壮丁的陶明桂和他的堂客,也早早地来到汤家祠堂,咯时候也挤在那些老倌子、婆婆子中间,站在高台前边。
保丁把两个签筒端出来,摆在那排方桌的正中间。汤丙奎站身来,细气细气地慢条斯理地招呼甲长们上前检查签和签筒,让甲长们作见证人,签筒亮底,支支签查看,除五支中签外,其余都是白签。
第六十七章 我们不当炮灰(四)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汤丙奎清咳两声,站起来宣布:
“现在开始抽壮丁。在抽壮丁之前,我们请嵩南乡的卜基元乡长给适龄青年们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稀稀啦啦地啪起来,站在适龄青年中的天勤,放眼一看,鼓掌的人都是那些乡兵、保丁,还有就是坐在高台上的那些人。掌声过后,卜三好站起身,两手一前一后地撑在桌面上,先清清嗓子,“嗯”一声后,事先准备好的讲话便冲口而出:
“后生们,你们是党国的栋梁之材,是有志气,有作为,有前途的一代青年,党国需要你们……”
在场的青年农民都笑了,这哪是卜三好的讲话,这是前年这时候县里来的张督导讲的话嘛。
“……蒋委员长,省上的督军,县政府的知事,都是器重你们的……”
台下又有人鼓起掌来,也就在这里,不知是谁点响了一个鞭炮。汤家祠堂的后山坡上,有人唱起了山歌,打断了卜三好的讲话。歌声清脆高吭,但很悲凉。
映山红花映山红,壮丁血泪来染成。
我唱山歌诉青天,壮丁家属泪淋淋……
“谁?又唱山歌,”刘春如“呼”地站起身,吼问道,“……。”
卜三好挥手制止刘春如,刘春如只好又坐下来。
江中惨死帅二柱,血染江水尸无存。
玉岚挨鞭遍体伤,堂客山塘命归阴。
陶家德福逃丁去,染病回家把命送……
山歌声悲怆、凄凉,有人哭起来了。是谁?是帅二柱的哥哥帅大柱,是陶德福的父母陶明桂和他堂客,也有他们的乡邻们。台上的卜三好,也装模作样地抹抹他那双小眼睛,冰凉地说:
“乡亲们真是苦啊!”
天俭仁凤肩扛枪,家中老娘吃菜糠。
可恨乡保心狠毒,私吞壮丁优待粮……
台下好多声喧哗起来!很多人知道,天勤家里断粮已久。台上的汤丙奎低下头,清咳两声,似乎没听见似的。刘春如气得红脸脖子粗,火窜上顶门,想暴跳起来!但是,卜三好用眼睛瞪他,只好强压住自己的性子。
如今世道真黑暗,豺狼横行民遭殃。
怒咒苍天不长眼,穷人生路在何方?
壮丁抽到哪年月,嵩南何日见太阳?
台下,群情激愤,似乎一点着火就要炸开来,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瞪着台上豺狼们。刘春如这时却没蹦,汤丙奎也沉住气,卜三好咧?只见他揉揉小眼睛,小眼睛红红的。他说:
“乡亲们太苦,太苦啦!是我这乡长冒当好,我对不起乡亲们。我卜某人向乡亲们认错!”
“这倒不必!”适龄青年中一个人向前边跨出来,他就是天勤。他大声道:
“出壮丁,是我们适龄青年农民的事,这是冒话讲的!但是,要我们出壮丁,也得叫我们走得安心,让我们的家属放心。我现在就问乡长,你能让我们安心走吧?我晓得,汤丙奎和刘春如早就想抓我的壮丁。我今天说一句话,只要你们让我安心,让我娘放心。我不要你们抽签,我报名出壮丁!”
“嗬”?卜三好大吃一惊,这不是很好嘛?他使劲地鼓起掌来,大声地叫好!而刘春如、汤丙奎咧?他们也大吃一惊,实在不解?两双眼睛望着天勤,差不多都呆了。
这时,田月先、庆福也站到天勤身边来,同声说:
“我们也报名出壮丁!”
“我也出!”帅大柱、章义凤,还有台下好多青年农民都这么说。
这么一个场景,卜三好高兴得要跳起来。汤丙奎更不解了?刘春如莫明其妙地张大了咀巴,说不出话来,脸上说哭吧?不是哭,说笑吧?也不是笑。
台下还更多的人不解?都是适龄青年的父母妻子。
天勤又大声地继续前边的话道:
“让我们出壮丁的人安心,让我们的家属放心!只怕你们做不到?”
“做得到,做得到的!”卜三好紧接着就说。
“去年,”天勤道,“汤丙奎、刘春如抓我哥田天俭出壮丁,我哥走啦,他们在我家里抓了一年,隔三差五来一回,要吃要喝,临走还要打发,搞得我家欠了三十块大洋的债。年三十晚上来抓我哥,吵得我家过不成年。只到半夜后我哥回来,消去壮丁的差。我哥他在长沙已当兵两个月,专程回家消壮丁差的。
“汤丙奎刘春如年三十晚上应承,赔我家三十块大洋。还有三十二担壮丁优待谷。可是到现在,我家还冒见到!正月初七,我娘和我去汤丙奎家接钱要谷,他一推两天。现在又是快四十天了。乡上、保上讲话不作数!你说说看,我哥在部队能安心?我娘在家能放心吗?从年三十前到今天,我家没有见到一颗米,天天吃糠咽菜。三十二担优待谷都被汤丙奎、刘春如私分!这事,请你卜乡长讲句话。”
“这事?嗯!查证属实,钱粮马上送到你家。”卜三好讲起假话来。
“还有我家,”说话的是章仁凤的哥哥章义凤,“刘春如和汤丙奎还私分我弟弟的三十二担优待谷!卜乡长,你也讲句话。”
“送!送的,”卜三好哭脸装作笑脸,也满口应承。
“既是这样,让我出壮丁,我也愿意,”讲话的是庆福“庆伢,你出甚么壮丁?”讲这句话的是陶明柱。他上前来,把庆福往人多的地方拖,不让站在前面显劲。
“爹,你不懂。”庆福甩开陶明柱的手,继续说:“前年八月和去年二月,刘春如、汤丙奎两次抽壮丁,都抽我家,爹和我哥中壮丁。他们抢走我家两条牛。不,现在是三条了!想让我出壮丁安心,今天就让汤丙奎给我家把牛送去!卜乡长,你也讲句话。”
“这?”卜三好这时连假话都冒得说了。
天勤这时又大声道:
“刘春如和汤丙奎做的这些事,是贪赃枉法,要惩办。今日在这里,还有逼人命的罪犯!”
“谁?”卜三好一惊。但,还是假装正经地问。
“这是三年前,有人刚来嵩南乡,强奸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那少女跳进塘里,用一塘清水来洗净她受辱的身子。卜乡长,你讲句话,这逼死少女罪犯,要不要偿命?”
“……”卜三好满脸通红,吱吱唔唔甚么话也冒说出来。
“这个逼死少女的野兽,就是你!”田月先嗓门特别大,“卜基元!”
“你这是血口喷人!”卜三好跳起身,大声斥责田月先。
“有人证!刘春如是你的帮凶!”田月先回敬卜三好说。
“你们这是造反!”刘春如再也沉不住气了,怒吼道。
“是!是造反,是官逼民反!”天勤大声地说。
“快!”刘春如顾不上看卜三好的脸色了。他冲到台子最前边,叉开两脚,左手朝乡兵一挥,右手举着他那支左轮,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把他们三个抓起来!”
突然,“嘭”地一声响,外边有人放响了一个大炮爆竹。十个乡兵也冒顾爆竹的响声,一起朝天勤、庆福和田月先扑过来。就在这时,打祠堂门外冲进十几个人,最前边的是全身军装的黄玉岚。只见他右手一抬,匣子枪“砰”地响了,子弹正中在刘春如左轮手枪的枪把上。刘春如右手猛地一震,左轮掉到地上来。
黄玉岚身后冲出一个后生,两手举起一个炸药包,向高台冲去。炸药包的引线已经点着,嘶嘶的火花直冒。庆福往前一蹦,几步来台前,弯腰捡起刘春如的左轮手枪,往后就跑。
黄玉岚大声命令那十个乡兵道:
“滚!滚出去!谁敢动枪,我打死谁!”
乡兵中有三个乡兵见识过黄玉岚的本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