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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她摇摇头,「因为我就叫李清莲,只是清是清朝的清。」
『啊?』
「就是这么简单。」她笑了笑。
其实猜错她的绰号由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可以坐下吗?」她问。
『抱歉。请坐。』我往右挪了一点,让可坐三个人的石椅空旷些。
「谢谢。」她在我左侧50公分处坐下。
我们相隔的距离差不多是一个成年胖子的屁股宽度。
一个成年胖子的屁股宽度?
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栀子花女孩那晚,我和她也是隔着这种距离。
连相对位置也没变,我坐在她右侧、她坐在我左侧。
刚刚她唤醒我时,我坐着仰视她、她站着俯视我,这是我和栀子花女孩从未有过的视线相对角度。
所以我并不会因而联想起跟栀子花女孩相处时的情景。
但现在我盯着她正望着湖面的侧脸,那晚的情景却浮现在眼前。
我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当时公车行进的声音。
原以为我已淡忘那晚的情景,没想到却在此时重播,而且是如此逼真。
「这里的视野真好。」她面对着湖面。
『是啊。』我说,『天气好时,几乎可以将半座水库尽收眼底。』
「现在的天气算好吗?」
『嗯。』我点点头,『今天天气很好。』
「那我们真的很幸运哦。」
『第三句了。』
她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而且是很开心的笑。
眼镜、头发、穿着、气质、身高等等或许会改变,但我和栀子花女孩互动的感觉是不会变的,也忘不了。
我身旁的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栀子花女孩没错啊。
到底是哪个部分出错呢?
『你老家真的在台中?』
「嗯。」她点个头,「高二时因为父亲调职到南部的关系,我便转学到南部念高中。不过上大学后,父亲又调回台中了。」
我想起来了,栀子花女孩曾跟我开玩笑说:
「因为我父亲是台中人、母亲是美浓人,所以我是中美混血。」
那么她……
我心跳瞬间加速狂飙,鼻子也仿佛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气。
但我已分不清到底是现实中的栀子花香气?
还是记忆中的栀子花香气?
我只觉得这股花香很浓郁,好像眼前正绽放着栀子花。
「你是不是闻到花香?」
『嗯。』我点点头。
「是栀子花哦。」她从上衣口袋拿出一片白色花瓣。
我不禁站起身,回到最熟悉的角度,站着看坐下的她。
『请问你是混血吗?』
「我不是混血。」她笑了,「我只是贫血。」
我楞楞地看着她,眼角竟然开始湿润。
7。 jenny
淡蓝的天、橙色的阳光、温和的风、眼前散发青春气息的女孩。
我仿佛置身于高中上学时的公车上,而不是在风光明媚的水库旁。
以前在公车上遇见她时,常会有要出发去旅行而不是去上课的错觉;没想到现在已经在风景区了,心情却像是要到学校上课。
再度看见她,我的眼睛像海蚌一样,因重逢的刺激而分泌泪液。
但我现在可不是在太空中,因此泪水是有重量的。
如果放任这种心情蔓延,泪水可能会沿着脸颊滑落,那就糗大了。
我定了定神,偷偷吸了一口气,然后挤了个微笑。
「我就是你高中时认识的女孩,而且我认识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
「你几乎完全没变。」她笑了笑,「连下车时会恍神的习惯也没变。」
『昨晚没睡饱。让你见笑了。』
「还可以说第三句吗?」
『现在我不急着下车,你要说几句都可以。』
「可是我跟你说话很少超过三句,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但你已经说第四句了。』
她笑了起来,栀子花香气也随着她的笑容扩散开来。
那一瞬间,我深深地觉得,我真的喜欢她。
虽然我和她之前早已见了100多次面,不能算是初次见面,但我还是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所谓一见钟情的感觉。
她说今天早上要下车时才看见我,她吓了一大跳。
对她而言,我只是头发长了一点和换了便服而已,其余都没变,因此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我。
原本她想跟我打招呼,但只来得及说声下车小心。
「你早上没摔伤吧?」她问。
『还好。』
「你怎么会摔成那样呢?」她笑了,「很像传说中的五体投地。」
『听到你声音的瞬间,我实在是太感动了,不得不五体投地。』
「这么说起来,你是因为我的声音才认出我?」
『可以这么说。』我点点头,『我是由那句下车小心认出你。』
「真的吗?」她很惊讶,低下头口中念出十几次下车小心。
「没什么特别的呀。」她抬起头。
『你不觉得当你说下车小心时,听起来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真的会出事的感觉。』
「胡说。」她笑了起来。
也许对她而言,「下车小心」只是简单的叮咛或是单纯的客套;但对高中时的我而言,「下车小心」却是我能从容下车的凭借。
到最后那晚,当她没说下车小心时,我甚至无法下车。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重逢时的下车小心会让我跌了个狗吃屎。
「你怎么一直站着?」她抬头问,「你不坐下吗?」
『我习惯站着看你。』我低头说。
可惜没吊环,不然就很像以前在公车上跟她相遇的情景。
「还是一起坐吧。」她微微一笑,「车上空位还很多。」
我又坐回原处,离她50公分。
我们简单聊起分离后十个月来彼此所发生的事。
如果这十个月发生在高中,那我们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但这十个月是发生在大一,那是从青涩迈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时期。
我相信不管内在或外在,我和她都会有所改变。
「李白!」有个女孩爬上楼,「该到别处逛逛啰。」
「知道了。」她先转头回应,然后站起身,「蔡修齐。我该走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也站起身。
「你老喜欢问一些深奥的问题。」她笑了,「我们还得坐车回去吧。」
『抱歉。』我有点不好意思,『待会车上见。』
无论是初识或重逢,我似乎总会问蠢问题。
但我现在的心情并不会像高中时那样,因为问了个蠢问题而耿耿于怀。
相反的,如果现在让我跳箱的话,七层高的箱子我搞不好会一跃而过。
难怪喜悦的心情可以用像雀鸟一样跳跃的「雀跃」来形容。
人们对快乐的记忆能力很薄弱,但对悲伤的记忆能力却非常强,所以我决定坐在这里努力记下此刻雀跃的心情,以免很快就遗忘。
然后我发现眼前的美景虽然称得上是壮观,但终究只是一大片水。
因为我是看过沧海的人。
回程的车上,我依然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她坐在我前三排靠窗的位置。
车上有两支麦克风,大家把车厢当KTV包厢唱起歌来,气氛很热烈。
虽然无法跟她独处说说话,但可以跟她共乘一辆车,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心里非常踏实,即使歌声很吵,我也能安然入睡。
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她的学校,女孩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趁着她排队等下车的空档,我鼓起勇气溜到她身旁。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轻声问。
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
『下车小心。』我说。
「你抢了我的台词。」她笑了起来。
我看着她下车,然后站定,再转身向我挥挥手。
原本预期在未来的岁月中,我一定会常常带着一些遗憾、少许悔恨,回顾高中时代遇见栀子花女孩的甜蜜往事。
但现在心理面遗憾和悔恨的重量都已不见,整颗心很轻盈,宛如新生。
栀子花女孩啊,在栀子花开始绽放的时节又遇见你,这是否注定?
与栀子花女孩重逢后,我的运气似乎也跟着变好。
两天后李君慧告诉我,外文一的女孩想跟我们一起参加合唱比赛。
这是学校办的比赛,规定每队要有20个男生和20个女生参赛。
但我在校内根本找不到20个女生,也不想因这种比赛麻烦珊珊学姐。
原本已经放弃合唱比赛,没想到会有女生主动要求合作。
「外文系本来跟电机系组队,但后来闹僵,就拆伙了。」李君慧说,「她们现在想跟我们一起组队参赛。」
『为什么会闹僵?』我说,『还有,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其他系?』
「我不清楚。」他说,「别管那么多了,要不要跟她们一起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