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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予尔的中脚趾扎了一块旧木屑,浑身上下遍布小擦伤,护士处理完;她出了一身的虚汗;脸色惨白,周身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隔着帘子一对护士的对话声钻进耳朵。
“欸?看见隔壁一个穿着内衣内裤被送进来的女孩吗,满身是伤,不知道在哪里弄的啊。”
“不会是被那个了吧。”
“哎哎,别乱说,那倒没有。唉,真可怜,让她通知家人来接她,她一个劲摇头,什么都不说。”
“可能外地的吧,现在这种女孩多去了……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
曾予尔狠狠闭眼,急诊室棚顶的灯刺亮,晃得眼睛痛,她揩掉眼角的泪,躺在病床昏睡过去。
苏咏瑶赶来,看见她的样子花容失色地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慌慌张张给她穿上一件干净宽大的棉睡袍。医生说,她的伤都是皮外伤,不打紧,随时可以出院回家,但如果伤口有感染的现象要及时回医院复诊。
“医生,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人伤势怎么样?”和段景修分开已经两个多小时,不知道他现在伤情如何,曾予尔心急如焚。
医生一板一眼告诉她,段景修那边的状况也已经平稳,幸好伤口没有波及到重要器官,经过及时的输血和伤口缝合,现在正在病房里休息,需要留院观察三天。
曾予尔终于松口气,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医生犹豫,见她眼里掺着血丝,一脸担忧,勉强点头说:“好吧,先跟护士打个招呼,注意不要打扰患者休息。”
苏咏瑶目送医生离开,便看见曾予尔之前上药时的痛苦表情换做了满满的欣慰,心中有些酸酸的,想着曾予尔若是真的见了在段先生病房里的某个人,恐怕情况会尴尬,便提议道:“曾小姐,您看您的伤……要不我先陪您回家换件衣服再来看段先生吧。”
曾予尔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很狼狈,但她只要在病房外面看到他一眼就好,知道他平安就好。
苏咏瑶终是硬着头皮带曾予尔去了位于医院住院部最东侧的单人病房,一边走,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因为住在这条走廊的病人非富即贵,苏咏瑶扶着行动不便的曾予尔走的极慢,还不忘说几个从办公室里听来的这些豪门中的八卦。
曾予尔听得很投入,但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到了段景修的病房门前,曾予尔不太灵活的脚步蓦然顿下,退了回去。
“曾——”苏咏瑶扶住她。
曾予尔低头看着地面半响,平复心跳,走廊里很静,她的耳边却隆隆作响。
动作僵硬地从门前旁边探头,向套间病房里的休息室看一眼确认——顾语声、段怡心、还有……阔别半年已久的利恩娜,她还是那么漂亮得无可挑剔,温柔如水般的女人,真心让人嫉妒。
即使段景修已确定无生命危险,利恩娜样子还是很焦急也有些疲惫,一身端庄素雅的黑裙,盘发松松的挂在脑后,随性而自然,嘴里咬着手指骨节,伏在里间病房门上的窗子边,眼神专一,注视着里面躺着的男人,默默垂泪。
曾予尔相信,利恩娜此刻的挂念和难过一定不比她少。
休息室里,段怡心坐在沙发上魂不守舍,助理在一旁劝慰,顾语声则是矗立在窗前,眉头紧锁,眺望深夜。
那是他们的世界,他们是段景修最亲密的家人、爱人,而她呢,她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该怎么介绍自己?她没有一个身份像利恩娜一样站下他们之间。
曾予尔回身靠在墙上,四周的空气凝滞,一股酸涩却冲到鼻腔,身上每个角落的疼痛又愈渐清晰,麻醉药的作用这么快就消失了吗?
转身离开的每一步都疼的无法呼吸,她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和利恩娜博弈,或者,她只是输不起。
回到公寓,凌晨四点,苏咏瑶和她告别后,曾予尔饿得前胸贴后背,自己煮了碗方便面吃,汤汁散出热气腾腾的浓香,馋得她口水直流。
一整个晚上与绑匪的生死搏斗,像做了一场惊险的梦,梦里有惊恐、有绝望、有狂喜、也有感动和心痛……在阎王爷面前溜达了一圈,刚刚回到人间,她竟然就有这么好的胃口在厨台旁大吃特吃方便面。
这番场景,大概段景修见了,又该不解地用那双眼睛盯着她,然后找些莫名其妙、蛮横无理的借口把剩下的面处理掉。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他总是私自用各种方式处理她的垃圾食品,有时像个小孩,用抢的,有时像个啰嗦的长辈,用念叨的……
曾予尔不自觉地想到了段景修,想到了此时在利恩娜注视下段景修,如果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后悔今晚所为她冒险做的一切?
第二天,曾予尔翻箱倒柜,找到院办的电话号码,向导员请了假,最近接连几门学科都已结课,甚至有些小科目已经开始考试,导员这边自然也放松了限制,准她半个月的假,曾予尔请大毛帮她取假条,然后上课之前给老师过目一下,方便做记录。
大毛正好在院办帮导员做事,知道曾予尔受了伤,说是上完课要和二毛一起来看她,顺便把今天上午刚刚结课的那科的考试重点拿过去。
曾予尔看着今天的阳光不错,正午时分,外面还算暖和,便穿着宽大的雪地靴,一拐一拐地下楼,提前几分钟下来接她们。
意外地,她没等到大毛二毛,却等来了老杨。
老杨探头:“曾小姐,上车吧。段先生让我接您到别墅。”
曾予尔想不通段景修的心思。
上次他在林海和邹慧的结婚晚宴上偶然遇见利恩娜,他那么不寻常的反应已经证明利恩娜在他心中仍占有相当大的位置,这次,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再遇见她,也许该……
曾予尔冻得端肩膀:“我有朋友一会儿要到,我今天不去了,你就这么原话对段先生说。”
老杨根本没打算放弃,脸色不好地着急解释道:“曾小姐……段先生其实刚醒来不久……他发现你不在,发了很大的脾气,除了顾先生的秘书,几乎所有人都被骂了一顿,脾气十分、非常、以及相当的暴躁。上车吧……”
曾予尔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她预想的应该是比之前逼他说出刺青名字的主人时不辞而别的那晚更严重的情况。比如,冷落她、不愿面对她之类的……
如果不是昨天段怡心告诉她,其实,甜点师利恩娜就是Kelly,而Kelly现在常年旅居海外不会轻易来到中国,曾予尔也没有信心去“帝国”见段景修,更不会发生昨晚那么惊天动地的事。
可现在Kelly回到他的身边,格局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为什么发脾气?”
老杨无奈地抬着八字眉:“曾小姐,拜托您了,您先上车,上车了,我再告诉您。”
坐上开往别墅的车之前,曾予尔给大毛二毛写了个字条贴在门口,她的手机昨晚报废掉,也没有记住大毛的手机号码,只好用这种土办法。
路上,老杨转述,因为段先生醒来发现他们没有把曾予尔带回别墅,就那么让受伤的她一个人待在医院没人照顾、没人保护,一个晚上过去,现在人又搞不见,大发雷霆,把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以“下个星期通通领薪水”的美式口音严重威胁他们。苏咏瑶到了别墅之后自然也逃不过如此命运,不过她带来个好消息,那就是曾小姐昨晚已安安全全、冷冷静静地回家了。
老杨虽奉命过来接人,却不敢抱怨太多,说完了事实经过便沉默下来。
曾予尔知道当中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试探问:“Kelly小姐不在他身边吗?”
“Kelly小姐?”老杨眼睛溜溜,深思一翻,摇头,“没有。”
她似乎懂了,也许,段景修根本就没有见到利恩娜……不然,她怎么会在去见段景修的路上……
卧室门紧闭,老杨掺着曾予尔上楼来到,付嫂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大大松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提醒:“幸好您来了,不过,段先生还在气头上……您也小心一点啊。我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哦。”曾予尔抿了抿唇,忽而想到昨晚医生的话,问付嫂,“医生不是让他留院观察三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付嫂无奈得直摇头:“是啊,可段先生不答应,这不,顾老先生的私人医生都来了,担心发生什么急事,还在楼下待命呢。”
曾予尔把门带上,脚步极慢地蹭到床前,段景修背对着门的方向侧卧,应该是为了避免压到他右面腰上的伤口。
绕到他面前,微微探头,不知所措说:“我……我来了。”
段景修睁开眼,不发一语,肃杀的目光箭一般射了过来,曾予尔悚得一退,差点站不稳。
“曾予尔,为什么在我受伤的时候不留在我的身边?你站都站不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