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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炳才从温柔乡中醒来,气得眼睛都红了;直拿管事生气。骂了一通,到底须得自己去收拾残局。先就往县衙将徐府与高明达告了,说他们强抢生意!
消息传到徐府,老夫人勃然大怒,先就将徐夫人骂了一顿。
“我们徐家,怎能自贱身份,与商人搅合在一处?如今是缺了吃少了喝么?还是我花了你成千上万贯家财,家中分文不剩?这是自打脸面啊,叫我如何去见大郎和他爹……”
徐夫人挨训,守平与容娘两个心中十分难受,却又不能分辨,只好默默陪了徐夫人站在一处。所幸老夫人并不知晓容娘所行之事,否则怕也不能幸免。
然骂归骂,事情还是要了结。徐夫人沉了脸色,唤来管事,听管事详细说了事情经过,知道自家并无不妥。遂命卢管事去县衙应诉。又细细吩咐守平和容娘,万万不可做出些有损家门荣光之事。尤其大郎身为朝廷命官,若一个不慎,被监察御史弹劾,不但家门受辱,恐大郎受累。
守平容娘两个唯唯听训,心中惶恐不安。至此方知,世上事务并非如此简单,些许小事亦可由此及彼,波及他人。大哥在战场,若因他二人率性之举,受贬降官在次,惹因家事得大哥心绪不宁,可是武官大忌。
容娘左思右想,又将那日张炳才行事细细捋了一遍,在床上辗转了一晚,次日便急急的寻了守平,密密谋划了一番。
守平随即去往冠带巷与明远商议,明远早已递了帖子与县衙主薄,自有一番交代。
原来罗知县大人亦十分头疼。这三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张家有吴尚书做后盾,高家又何尝没有?更何况徐府乃世代官宦人家,老节度使下属如今高位者众,单单左武大夫他就得罪不起!
这个张家太也会惹事了!
知县与主薄并师爷商量良久,决定此事只能私了。于是分别找了各家,好言相劝,最好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谁知张家很是强硬,定要堂上相见。又私底下打点了若干财礼与衙门众人,这回却是无人敢收。官场之上谁不是奸滑似鬼,收了你的却办不了事,谁知日后你不给我下绊子?
于是定了日子开堂。
葛崖儿近日很是惬意,离了城北那荒废之地,搬到城西这块,仍与旧日熟识作邻舍。手中也有几个钱了,置办了一挑茶担子,天热卖凉水,天凉煎热茶,每日里走街串巷,也卖得一日生活。若是运气好,还有几个铜子余钱。婆娘也收拾干净,去了街上一家脚店当垆卖酒,作了焌糟②,亦有一分收入。
这日,葛崖儿穿街过巷,正欲找个地儿放下挑子歇上一歇,隐约后头有人唤他,遂放下挑子回头看去,却是那张家管事。
①两次诉讼不胜要罚交税款,获胜也要交欢喜税钱。”《宋会要辑稿》
②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叫做“焌糟”。
第三十九章 葛崖儿
更新时间201435 20:02:05 字数:3362
话说葛崖儿被张家管事唤住,陪了笑道:“刘管事,多日不见,可要喝盅茶?”言毕便取了杯盏要提壶点茶。那刘管事平日里甚是倨傲,今日却笑容满面,罢罢手谢了葛崖儿的茶。满口“老弟”称呼,直要请他去街上脚店里喝几盅酒。葛崖儿是个贪杯的,遂寄了茶担跟随去了街尾的脚店。
刘管事要了两壶酒,又唤了街上经纪要了碟糖豌豆,辣瓜儿,糟琼枝,和一碟糟鸭掌。葛崖儿搓着手嘿嘿笑:“尽够了,尽够了。”
刘管事斟了酒,葛崖儿端起酒盅凑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方笑着朝刘管事举了举杯:“来来来,咱喝!”说完急急嘬饮了一口。
刘管事不露声色,边说笑边与葛崖儿续上杯。葛崖儿许久未闻酒味,连连喝了几盅,又挟了几筷子菜,方腾出空来与刘管事说话。
“管事今日找我,可是有甚事?”
刘管事放下酒盅,肃容瞧了葛崖儿。葛崖儿不由一愣,不知有甚不妥。
“确有一事。因瞧你是个知趣儿的,特来通知一声。”
葛崖儿心中吃了一惊,看那管事如此严肃,莫非自家欠钱忘还了?还是昨儿摸进了王娘子房里被他男人知道了?
“管事你可莫吓我,好歹直言则个?”
那刘管事忽地又展了笑容,提起酒壶劝道:“来,咱先喝个尽兴,再说事。”
葛崖儿被他这一紧一松弄得惴惴不安,哪有心思饮酒,纵是临安丰乐楼里的“眉寿”摆在面前,也断断闻不到香味。他用手遮了酒盅,直要管事将话说个通透。
刘管事放下酒壶,一声深叹。
“老弟,那房子,你不合答应了大郎,却又去卖给那徐府啊!”
葛崖儿听了便是一愣,不知有甚不妥。“刘管事,当日贵府答应帮我们找地儿安置,又加了十贯钱,小的可是感激不过啊。可人家都住到这城西月余了,贵府上可是一点消息没有。您老知道,小的穷得只剩个裤裆,肚子都填不饱。不就将房子卖了,吊住爷娘老命。”
“诶,不就是等上一等嘛,迟早会买你的。如今你擅自卖了房,我家大郎很是恼怒,要去衙门告你哩!”
葛崖儿彻底蒙了,不知为何卖自家的房子变成了“擅自”?还要去衙门打官司。他一介贫民,又怎么跟家缠万贯的张大户家去打官司?
“可小的是卖自家的房啊……”
“你不合先答应了大郎,却又反悔。人是要讲诚信的嘛!”
葛崖儿头脑中彻底纠结,“那小的还先答应了徐府呢,不是你家大郎来说加价小的才不……”
刘管事干脆利落打断他的话:“那是你与徐府上的事情。若他要去告你,你也得吃这官司。如今我家大郎已写了诉状,明天一早便要去衙门击鼓。你好生想个法子吧。我话已带到,算是尽了心罗。”
言罢刘管事便要起身离去。葛崖儿忙挡住,不迭求情。
“管事,管事老爷,你可要帮帮小的,求大郎绕了小的这一回。”
莫说衙门里头公人们的棍棒本事,便是打官司的那点税费也够他葛崖儿赚个数月的了。他可不敢去触那霉头!
求了半天,刘管事方重又坐下,叹气道:“若不是你素日是个明白事理的,我也不帮你这个忙。”
当下刘管事神神秘秘附耳交代了一番,听得葛崖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变幻莫测。末了葛崖儿惴惴道:“如此可以吗?若是那徐府……”
刘管事起身便走:“看你自己的了。临安吴尚书可是咱们老爷的亲戚,那可是三品大官啊!”言罢丢了几个酒钱在桌上便走了。
葛崖儿楞了一阵,醒过神来时,将酒菜胡乱吃尽,再也无心生意,挑了担子回家。
待他婆娘寻了空儿归家,瞧见汉子摊开四肢,松松垮垮地躺在床上。只当他又犯了懒病,不由破口大骂:“你个贼汉子,日头还在头顶哩,就回来摊尸!”
葛崖儿腾地坐起来,用手捂了婆娘的嘴,低声道:“别嚷嚷,有事与你说。”
婆娘睁大了眼睛,见自家汉子脸上少有的正经,便点点头。
待葛崖儿将话说完,婆娘脸上阴晴不定,十分犹豫。
“这可太忘恩互义了,我们受了人家的好处,还要反咬一口,怎生做得出来!”
“人家答应了足足给十贯钱哩!我挑多久的茶挑子方能卖的出来。老丈人不是要钱吃药吗,到时咱也有钱孝敬几贯,莫老让你姐笑话。”葛崖儿伸出他那只枯手在婆娘面前比了比。
“再说,那徐府是官宦人家,知县老爷判谁输谁赢还不定呢!咱们只要出去说句话就行!”
那婆娘听到此,终究抵挡不过十贯钱的诱惑,犹犹豫豫着答应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唤葛崖儿,听得声音是隔壁宋老大。两夫妻对视了一眼,葛崖儿起身去应门。
“呦,在家呐。快过来,徐府来人了,给大家说个事。”
宋老大不由分说,拉了葛崖儿就走。
宋老大家的堂屋里,坐齐了臭水塘五户人家当家的。卢管事赫然坐在上首。葛崖儿心中有事,很有几分不自在,悄悄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了。
“今日请大家来,是因了张大户污蔑徐府,说当初是徐府用了强,各位方将房屋卖给徐府。如今张家已将徐府告上衙门。”卢管事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
堂中几个当家的听到张家如此霸道无理,纷纷声讨。葛崖儿夹在其中,只得附和两句。
“徐府夫人说了,此事免不了请各位做个见证,直说便可,也不需矫饰。无论官司输赢,上堂作了证的,徐府都要给个辛苦钱。这是夫人的交代。”
“无需夫人挂心,不过是实话实说,哪要甚辛苦钱。咱们这几户受了徐府恩惠不浅,岂能受恩不报!”宋老大人爽快,声音也大,在这五户人家当中,他最能拿得住主意,其他人纷纷称是。
“最主要是葛兄弟与杨兄弟,张家当初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