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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说,表姑姑素少夸人的,这回也赞你三嫂嫂好呢。”张氏带儿子来串门,还拿了好些温补的药食来,笑着观望明兰肚皮,直道定是个男胎。
明兰笑道:“我今日才知梁府二奶奶是你表姑姑,她是我四姐的嫂嫂,岂非乱了辈分。”
张氏摆手道:“我家亲戚多,姑娘出嫁后大多浑叫的,表姑姑和我娘熟,我却没多见。”
“那就好,我还忧心以后该怎么叫呢。”京城权贵之间联姻,端的是盘根错节,郑大夫人的表亲也数不清。
明兰转头去瞧炕上,团哥儿乖乖趴在一个织锦双鲤鱼花样的红缎襁褓旁,好奇的看着白嫩嫩的婴儿,时不时用伸着胖胖的手指,或挠或摸,那婴儿脾气甚好,也不哭闹,还发出猫咪般的小小笑声。
“那会儿还跟只小猫似的,这么点日子,就这么大了。”明兰看这孩子气色红润,想来张氏母女养的甚好,“可有名儿了?”
“起了个小名,叫望哥儿,盼望的望。”张氏看着儿子,满眼慈爱满足,与几个月前那绝望苍白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我说你家团哥儿呢,这都过周岁了,大名还没起呀。”
明兰苦笑道:“还磨着呢。只盼进学前能起好。”公孙老头于起名上甚是磨蹭,顾廷烨又看哪个字都不好,就一日日拖了下来。
“顾侯这是求全责备了。”张氏笑道,“对了,有件事要托你呢。”
明兰就笑道:“我还当你是念着我的好,单为瞧我来的,原来是要我帮忙!你怀望哥儿那会儿,我去瞧你,可没半点旁的心思哟。”
张氏笑呵呵道:“我不比你心思玲珑,说话又乖,我们这种嘴笨心实的,有什么只能直说,半点弯弯绕都没有,只好叫人说嘴了!”
明兰啧啧道:“我才说了一句,后头就这么多等着了,还道自己嘴笨心实。你若是嘴笨的,世上就无人口舌伶俐了!”
“好妹妹,这个忙不叫你白帮的,当我欠你一回。”张氏笑道,“你放心,叫你为难的,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有了这句话,明兰放了一半的心,才松口叫张氏说何事。
“顾侯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沈氏本家,我们侯爷素是不爱搭理的,只一个早出了五服的族叔,早年依附公爹的,倒是忠心厚道。公婆过世时,他们一家不离不弃,依旧尽心照拂侯爷兄妹,后又随着入了蜀。那两口子名分上,虽只是不着边的远亲,可在情分上,侯爷是当叔伯看待的,如今更领了江淮卫指挥佥事的世袭了。”
说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明兰很想催两句,强忍住。
张氏端茶喝了口,润润道:“老叔老婶膝下有一女,年方十三,我亲眼见过的,跟他爹娘一样,最是老实和善……”
明兰更迷惘了,看了看炕上的肉团,“我家哥儿还小呀。”
张氏嗔笑,轻打了她一下:“你个贫嘴的。”
明兰揉肩,笑请张氏继续说。
“几月前,老婶去进香,谁知下雨山滑,不能行轿,身边只有婆子丫鬟,老婶又跌了脚,走动不得。这时遇上两个年纪小小的读书郎,一道搀着个老太太下山。下山后,其中一个少年郎陪他祖母回家了,另一个却折回半山腰,特特来寻老婶,将她背了下来。路上攀谈时,才知那少年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哥儿,难得人品诚实,读书进取,我那老婶就动了心思。”
明兰想了半天,呆呆道:“不会…是我那幼弟…长栋罢。”
“正是。”张氏笑吟吟道。
明兰张大了嘴,好像蛤蟆般呆了半响,讪讪道:“长栋……还小罢。”
“这不正当年么,该说起亲事了,”
明兰定定神,那老太太应该是常嬷嬷,另一个少年就是常年了,估计长栋是陪常家祖孙去进香的,顺手做了把好事,于是老天嘉奖,红鸾星动了。
“承蒙沈家老婶看得起,可长栋他…他是庶出的…”明兰很不愿说,可这种事总要点明。
张氏笑着一手挡回:“该打听的,我那老婶都打听了。他们老俩口前头有两个儿子,可闺女就一个,父母兄弟都疼的紧,只求女婿品性好,旁的都好说。”
而且那俩口子还打听到,长栋眼看就能考出童生了,这才多大年纪,前途总不会太差;虽然那常姓少年虽读书更好,可到底家世薄了些,要盛家这样诗书传家,有长辈有规矩有家底,儿孙多半不会太离谱,何况还有诸多显贵亲戚,就算靠不着,拿出来说说也好。
明兰松了口气:“旁的我不敢说,若论人品德行,我那幼弟是没话说的。不过……”她迟疑了,“父母俱在,这事我不好做主,得看爹爹怎么想?”
按照盛紘的思路,多半要先等儿子有功名了,再坐地起价去找亲家,而长栋未来的岳父多半也是个文官,不过档次可能不如海家柳家。
张氏看出她为难,心里也有计较,道:“我知道你家老爷子议亲的道理,怕儿子将来少助力,不要武官亲家,也是有的。”
明兰呵呵讪笑,心想你说话怎么这么直。
张氏诚恳道:“我这么说吧。我家老叔虽是行伍,可却十分敬佩文人,他家二小子就是自小请先生读书的,前些年已考中秀才了呢。”
“哦,那就好!”明兰眼睛一亮,有个学文的小舅子就好办了,江淮道卫所又是肥差,嫁妆定然丰厚,世袭的从四品武将,长栋将来有岳父舅兄帮扶,盛紘大约也会心动。
她赶紧去握张氏的手,柔声道:“说起来,是我幼弟高攀了。”
张氏也松口气,沈家老俩口是沈从兴身边心腹中,少数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沈家对待妻妾的方式,立身正直,叫人好生敬重。
她呵呵道:“妹妹这是什么话,顾侯的内弟,爹爹哥哥又都有功名,我家老叔只怕你们读书人门第清贵,瞧不上他们武夫呢。”
这门亲事是互利的,沈家老二既要从文,自少不了要文官道上的人脉和帮手。
而从长栋来说,他不论样貌还是天赋,都不如长柏长枫,也未必能好运的再碰上个柳氏,还不如早作打算呢。
两人说了半天,越说越投机,越说越热乎,几乎可眼见喜事在即。
说着说着,不免说到各自家事,明兰家计简单,三言两语即告结束,沈家却委实热闹。
先是邹姨娘虽被打了半死,又被关了许久,可抵死不肯出去,沈从兴多说几句她便要上吊,加上几个孩子一道苦求,张氏也表示不愿意,说有伤天和,是以国舅爷无功而返。
如今妻妾间太平了,不过又有了旁的烦心事。沈家长子眼看就要说亲了,谁都知道新妇将会有两个婆婆,一个是世家大族的高贵嫡母,占了名分,一个是嫁姐夫为妾的姨母,占了实际情分,这般不伦不类,到时新妇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次些的门第,沈从兴看不上,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要袭爵的。
可高门望族大多珍惜羽毛,明明都知不是桩好亲事,倘若还结了亲,岂非落个‘卖女巴结国舅’的名声?况沈家又不肯屈就庶女。
再说了,前车之鉴,高门媳妇有什么用,英国公张氏女在沈家,也没过的多好。
是以国舅爷处处碰壁。
这事,明兰倒略有耳闻。
沈从兴有意忠敬侯郑氏本家的嫡出小姐——便是郑家兄弟俩的堂侄女,便叫妹妹小沈氏去透个意思,郑家堂兄堂嫂商量几日,最终还是决意回了。
小沈氏有些难过,觉着众人都看不上自己娘家,郑大夫人为着开解她,便毫不隐瞒的直言,此事她也不甚赞同——
试想出嫁后,新妇若孝敬张氏,邹姨娘定然不满,丈夫也会不喜,可要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去讨好一个妾室,当正经婆母般伺候,岂不惹人耻笑——像郑氏这样的人家,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好好的嫡女平白拉低身份,连累娘家都不好出去见人了。
小沈氏心知这是实情,况她生女之后,早不复当初心境,当仰赖如母的长嫂问她一句:“若是你姑娘,你可愿把她嫁给你侄子?”
小沈氏连忙把女儿抱在怀里,这很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骨肉了,那么弱小纤细,她就心疼的恨不能连心都挖出来给孩子——便忙不迭的摇头,她才不要女儿受那份罪。
于是她就在兄长面前代为隐瞒实情,只随着统一口径,道郑家已在浔阳老家说亲事了。
国舅爷议亲不顺,难免央求到嫡妻处去,请她在相识人家代为物色,张氏当时几要大笑三声,直想当即骂回去——你以为嫁来沈家是什么天大好事?!坑了我一个,还要我坑害亲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梦!
有了儿子后,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张氏了,当着丈夫就冷笑道:“大少爷至今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