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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王妃只穿着中衣;外批一件黑绸长衫;怔怔坐在卧室里间卧榻上发呆。她院子里的丫鬟们都绿混得极熟;本来游王妃这样儿是不好见外客的;但舒绿来了却无人阻拦。
按照规矩;未亡人游王妃也该穿戴整齐在后堂接待女眷才是。然而一来她地位极高;二来昨儿夜里就哭得昏迷数次;牧若飞也不敢让她出面操劳;就将招待女眷的任务交给了一直在“冷宫”里呆着的黄侧妃。
黄侧妃早就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关侧妃不明不白的死去就是最好的警告。况且现在王爷也过了身;她下半辈子养老还得靠游王妃开恩呢;哪里敢不好好做事。
“娘娘”
舒绿心疼地来到榻前;握起游王妃苍白的右手;入手只觉得轻飘飘干巴巴的;似乎就只剩了一把骨头。
这时她才注意到;游王妃的一张圆脸竟已瘦了一圈;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苍老了五岁不止。
连两鬓都变得有些斑白;几丝白发从耳旁垂落;与她惨白的脸色相呼应;看着一丝生气也无。
听到舒绿的呼唤;游王妃也没什么反应。她的大丫鬟丰露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对舒绿说:“凌姑娘;求您劝劝娘娘吧;娘娘从前日到现在;几乎都没好好吃东西;这样下去就是铁人都撑不住啊。”
舒绿吃了一惊;反手一搭游王妃的脉门;果然她的脉象已经极为虚弱。舒绿急忙推了推游王妃;连声叫着:“娘娘;娘娘”
一连推了好几下;游王妃才缓缓转过头来;可眼神中依然没有什么焦点。
“啊……舒绿你来了……”
游王妃呢喃了一句;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发呆。
舒绿只好回头问丰露:“娘娘这些日子没吃好;那休息呢?”
听得舒绿这么问;丰露又难过起来:“娘娘只是哭泣不止;一连昏过去好几次。昨儿好容易救醒过来;虽是不再哭了;却又变成了这样”
游王妃木然坐着;仿佛舒绿和丰露在说的话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她的思绪只沉浸在与牧王爷两人共有的二十年岁月中。
当年;她还是江南世家游家的大小姐;家族的宠儿。突然听祖父派人来告知;她被许给了临川王府的牧世子;那时的她简直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嫁王府;当世子的嫡妻;未来的王妃这是何等的荣耀
所有的姐妹都来恭喜她;那羡慕与嫉妒的眼神差点就要将她淹没。江南世家虽多;大家闺秀更是多如繁星;却不曾有哪一家和王府结亲的;还是嫡妻
而后;她找到了一个机会;偷偷躲在屏风后窥视她未来的夫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她的少女芳心从此沦陷。
世子是如此的英俊不凡;比她见过的所有年轻男子都要俊逸不知多少倍。自己竟然能嫁与这么一位出众的夫君;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然而······
当她带着巨额嫁妆远嫁到京城;迎来的却是丈夫的冷淡;公婆的无视;京城权贵女眷们的轻忽。在临川王府的人们看来;所谓的江南名门;在王府面前什么都不是。
王府娶她;不过是为了她那些数量庞大的陪嫁罢了······
刚成亲那几年;她几乎天天都要哭一两次。丈夫几乎不到她房里来;婆婆又责怪她几年都不开怀;还露骨的说要不是为了她那嫁妆;早就把她休掉了。在京城里;她又没有几个朋友······
她怨过;痛过;可是当多年后丈夫回头和她修好······她还是觉得无比的幸福。
她只希望这种日子能够过得久一点;稍稍久一点。她熬了二十年;才等到了丈夫全心的信任和疼爱;然而上天为什么这么快就把它收回去了?
“不;这么下去不行的。”
舒绿当机立断;把丰露拉到一边;交代她去煮安神的汤药。说白了;就是安眠药。当然是用舒绿的方子。
“娘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你一定要让她把这药喝下去;让她好好睡上一天;不然真要撑不住了。”
舒绿索性走到外间刷刷刷写了两份方子给丰露。
丰露千恩万谢地去让人熬药;舒绿又回到里间;干脆把所有的下人都遣了下去。
“娘娘······这里也没旁人了。您就跟我说说话;好不好?”舒绿哀求地看着游王妃。她知道游王妃现在最需要的是发泄;哭泣是一种发泄;倾诉也是一种发泄。
她真的很想帮帮王妃··
第三百五十四章:不能回头
舒绿在游王妃身边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劝得游王妃开口吃小半碗粥,又亲自服侍她喝了安神汤。等到游王妃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才离开了内院。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行走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里,触目所及总有一种凄清的感觉。尽管夏日的艳阳灿烂依旧,园中花木也如往日般繁盛,气氛还是非常沉重。
舒绿想不到会在去往前厅的回廊上与牧若飞相逢。
“凌妹妹要回去了?”
牧若飞眼下乌青一片,看得出精神也极疲倦,但他面上的表情还算平静。
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当然不能像妇孺一般尽情哀恸。
在短暂的悲伤痛哭过后,牧若飞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强撑着主持起了葬礼。
牧王府也不是只有牧王爷这么一个男丁,家族中的长辈同辈人数并不少。但旁支的人们也只能起个从旁协助的作用,大主意还是得牧若飞自己来拿。
短短的几天,牧若飞的心智飞快地成熟起来。舒绿甚至第一次注意到了牧若飞唇上的胡渣,这个男孩子……是个真正的青年人了。
“方才我让她们去煎了安神汤给娘娘喝,娘娘已睡下了。世子也去吃点东西,好好安歇一会儿吧?”
眼看着日近午间,这种时候一般没什么客人来吊唁了。舒绿虽说没有主持过葬礼,大致上的规矩是很清楚的,便劝牧若飞赶紧抓住这空隙歇口气。
“凌妹妹······可否留下来,陪我吃顿便饭?”牧若飞迟疑了片刻,恳求道。
此时信安王府的人都已先行离去,只给舒绿留下一辆马车,随她什么时候探望结束了再回家不迟。舒绿闻言,一抬头恰好对上牧若飞那满含期盼的双眸,心中微酸。
她垂下臻首,轻声道:“不了家里人还等我回去呢。世子多保重。”
说罢,也不顾牧若飞因失望而不住下沉的脸色,轻轻一福便转身离开。
她知道牧若飞这会儿硬撑着出面主持家务,心里却未必有这样坚强。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她更不该靠近他、安慰他,给他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坚定的拒绝,也是一种关爱。
一直到走完这条回廊,舒绿也没有回头。她知道牧若飞的眼神一直逐随着她的背影不曾移开,可是……她不能回头。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某一条路,就只能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牧王爷的去世既然早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也就不曾引起多大的震动。舒绿倒是担心着游王妃的身子,虽然自己要避嫌不便天天到牧家去看望游王妃,却亲自监督巧果做了些药膳,让巧英给游王妃送去。
牧王爷虽是不在了,游王妃却还是王妃,并不愁没人关心奉承。可在游王妃心里,却只觉得舒绿对她才是真情实意。
“唉,只怪我们飞儿没这个福气!”
游王妃喝完了舒绿送来的一盅山药乌鸡汤随手把瓷盅搁在丰露手上,轻声叹息。
丰露也替世子觉得可惜。凌姑娘多好啊!要不是她,娘娘还不肯吃东西呢。还有凌姑娘从不在她们面前摆架子,最是和气不过的。要是凌姑娘嫁过来,娘娘也开心,世子也开心······唉。
如今凌姑娘许了夏大人,世子又要守三年的孝,两人算是彻底没了缘分呐。
舒绿的精神,毕竟不能全放在游王妃身上。她得盯着那封密信的进展呢。
不出几日,他们三人又在凌府的小书房里会面。
“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了。”
夏涵拿出一叠卷宗,递给展眉和舒绿。
“我到户部差过从去年到今年给南河道下发的各项款额,和这两本账簿里大致相当。还有……”
他逐一翻开卷宗中有疑问的部分,还有账簿上的一些账目,一一指给两人看。
展眉和舒绿并不太懂做账,然而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夏涵稍一点拨他们也看出不对了。
“天,他们还真敢啊!三十万多万两呢!”
舒绿不禁咋舌。
夏涵叹气说:“可不是嘛。因为前年南河道河段水灾太严重,去年户部是刻意下拨了比往年多一倍的款额下去的。本意就是要修建、加固河堤,结果全进了这些贪官污吏的私囊里!”
“那,为何是由王骏这么一个地方小吏来揭开这个大盖子?”
这便是舒绿不解的地方。
如此巨大的贪腐案件,王骏为什么会有勇气以一人之力去单挑南河道官场呢?
难道他真是正义感爆棚的义士?
看他当日劫持自己时的表现,的确不像个坏人,但要说到“义士”好像又没那种大义凛然的气势啊。
一个小小的县丞,放在后世也就是个县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