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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对着酒杯看了片刻,慕容德一挑眉梢,伸出双手,捏住耳杯的杯耳,将杯子端了起来。
由于手有些发抖,致使酒水产生了轻微的晃动,于是,杯底的三个黑漆隶书,在金屑产生的缝隙间,闯进了他的眼里:君幸酒。
君幸酒!
慕容德盯着这三个字呵地一笑,肩膀随之一抖,紧接着这一笑,他仰起头,一声接一声地笑起来,越笑声越大,越笑越狂恣。
狂恣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真是太可笑了,他哈哈地笑着,笑得满脸泪水。
处心积虑,百般谋算,手段用尽,到头来,竟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他恨,他不甘心!
当初,他该在慕容长安还在金墉城时,就把他杀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笑够多时,慕容德猛地一敛笑容,举起耳杯向口一倾,将那满满一杯的金屑酒尽数倾进口中。然后,一直脖子把酒一咽,他“咣当”一声掷了酒杯,头也不回地走到屋角的老旧睡榻前,仰面躺好。
他从怀里抽出一条雪白的绢巾覆在脸上。巾下,传来他哽咽的低喃,“父皇,儿臣向您请罪来了!”
不大功夫,雪白的绢巾上,对应慕容德的眼鼻口部位,现出了五处鲜红的血迹,血迹越洇越大。汗巾覆盖不到的两耳,也蜿蜒着流出了两线暗红色的血流。
又等了一会儿,宣旨官兼监刑官,命人取开绢巾,但见慕容德脸色乌青,七窍流血,瞠目而亡。
慕容德死了,从僭位到毒发身亡,拢共坐了两年零四个月的龙床。
这边慕容德在金墉城凄惨惨死去,那边慕容麟在皇宫里威赫赫登基。登基大典后,慕容麟下令改元永泰,大酺五日,并按例颁诏,大赦天下。
大酺过后,慕容麟开始了他的清算。
首先,追夺慕容德母亲裴氏仁烈皇后谥,撤其飨,恢复母亲陆后飨;追夺慕容德外祖裴冰,广平公侍中司空封爵,追复自己外祖陆峤,两名舅父,以及外祖两个弟弟的官职封爵;追谥外祖陆峤,谥曰:“靖”。
其次,慕容德的子女,无论长幼,并皆赐死,附葬慕容德尚未峻工的山陵,显阳陵。
按照谥法,“好乐怠政”曰“荒”,谥慕容德为荒皇帝。慕容德的后妃,全部没入长宁庵,落发为尼。这其中,就包括慕容德爱逾珍璧的中皇后杨蕙。
追复所有被慕容德冤杀的大臣的官爵,发还众人被抄没的家产;起建道场,延请高僧,连作七天法事,追荐亡灵,并将这些人重新依礼改葬;对这些人的后嗣,全部按照本人的才干,授以相应官职。
授慕容超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假黄钺,加九锡殊礼。
进左卫将军博陵侯陈侃,为抚军大将军博陵公。
除这二人外,慕容麟还封赏了一些人。在封赏的同时,又斥免了不少人。
此外,慕容麟又采取了一系列安抚民心的举措:如取消慕容德在位期间设立的一些不合理赋税;停止慕容德修建的几处皇家苑囿;从国库中拨钱,赈济贫苦百姓。
这一系列举措,与慕容德在位时的种种失德之举,形成了鲜明对比,燕国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夜半时分,慕容麟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了许久,也没能睡着。后来,他一翻身,面朝了墙壁地侧卧着,闭上眼,静静地听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跳得又乱又壮。
伴着慕容麟慌乱的心跳的,是窗外呼啸的北风。
外面在下雪,下午开始下的,一直未停。
室内虽然拢着一大盆上好的炭火,却还是有些冷。寒气,顺着窗缝,墙壁,鬼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慕容麟闭着眼,回忆着这两年来的风风雨雨。
两年前,他在神秘人的护送下,去了柔然。
途中,他问了好几次,想要知道,神秘人到底是受何人所托?只不过,每一次,神秘人都含糊其词,始终不肯正面回答。所以,直到后来神秘人神秘地消失,他也没能打听出来,神秘人和神秘人背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路上,神秘人和他手下们不再蒙面,不过他看得出来,他们全都易了容,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来。
就连他自己,也在神秘人的巧手之下,由一名风华正茂的英俊少年郎,变成了个肤色黯黄,面目平凡的中年男子。
十八年前,燕国和柔然不知为了什么,发生了一次不小的摩擦,原本相当不错的两国邦交,因此而变得岌岌可危。
为了燕国和柔然,能继续保持安定和谐的局面,为了巩固和加强双边睦邻友好关系,当时的燕主慕容攸,决定选送一名女子去柔然和亲。
慕容攸的几个女儿,适龄的全都出嫁了,没出嫁的全都不适龄;宗亲们听说要把女儿送去山高水远的柔然,也都各自找了五花八门的借口推脱。
最后不得已,慕容攸退而求其次,从外戚中选了名适龄女子,封为顺义公主,送到柔然去了。这名女子,就是陆峤的大弟,紫光禄大夫陆愉的长女陆芳。
按辈份讲,慕容麟该叫顺义公主一声姨母,这位姨母现在是柔然乞渊可汗的可敦,也就是王后,给乞渊可汗生了个小王子,深受乞渊可汗的爱重。去柔然投靠这位姨母,对慕容麟来说,是最好的,也是唯一能给他带来转机的选择。
把他安全送到柔然后,一天夜里,神秘人和他的手下,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们走后,慕容麟问顺义公主,是否知道这些人是何方神圣?顺义公主也说不知。
本来,慕容麟想,到了柔然,就向乞渊可汗借兵,攻讨慕容德,可到了柔然后,他才发现,这一想法并不能马上实现。
当时的柔然,为车师、于阗、高昌、大宛、鄯善五国联攻,自保尚难,根本无暇他顾。再者说,他孤身前来,来了二话不说,张嘴就管人家借兵,而且一借就是几十万,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没奈何,慕容麟只得压下一腔郁急之火,打算慢慢见机行事。后来,柔然与五国开战,他自请出征,凭借着自己对兵法战策出神入化地运用,终于在苦战一年后,帮着乞渊可汗最终击败了五国联军,重新树立了在大漠的声威。为此,他不但赢得乞渊可汗的器重,也一并赢得柔然公主窟咄铃的芳心。
窟咄铃是乞渊可汗的掌上名珠,母亲是乞渊可汗的第一任可敦,听说了慕容麟大破五国联军的英勇事迹后,本已对慕容麟大有好感的窟咄铃,这下愈发爱得不可救药,她对乞渊可汗表示,此生除了慕容麟,她谁也不嫁。
乞渊可汗也相中了慕容麟,本就有心将窟咄铃许配给他,一听说宝贝女儿也有此心,乞渊可汗当即将此事跟顺义公主说了,让顺义公主去跟慕容麟说。
开始,慕容麟还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他马上就答应下了这门亲事。他不爱窟咄铃,一点也不爱。
可是,他终归是要再成亲的,不然谁给他传宗接代?这世上除了杨欢,其他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所以,是娶窟咄铃,还是娶旁人,从传宗接代这一角度来说,分别不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窟咄铃和旁人的分别可就大了。她是柔然的公主,是乞渊可汗的心肝宝贝。他可以通过她的嘴,向乞渊可汗借兵,这些兵,可以助他达成所愿。
只要能给外祖和那些冤死的人报仇,只要能替他们和自己讨回公道,只要能重新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只要能把那两个贱人加之于他的伤害,再加倍地还回去,娶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爱,或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两年来,不时有慕容德的消息传到柔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息中的慕容德越发地不堪——暴虐骄淫,穷奢极欲,任情严刻,所用非人。
朝中,三位国丈把持朝政,他们所任用的,也俱是些贪利徇私,不顾国计之徒,这些人卖官鬻爵,以致朝廷内外贿赂公行,把个好好的燕国弄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又经过一年的修养生息,柔然兵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体力上,已经得到了完全恢复;慕容德那边也已是纲纪败坏,法度荡然,时候到了,所以,他回来了。
回来时是初冬,而现在已是隆冬,明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一个喜庆的日子,可是,他却要在明天去见一个让他心痛不已之人,要去办一件与喜庆绝无干系之事。
风呜呜地刮着,慕容麟静静地听着,听风声,听自己的心跳声。
脑中像有千军万马,乱哄哄地闹成了一片,又像柔然一望无际的草原,除了浩浩的大风,什么也没有。
我回来了,等着品尝你酿下的恶果吧。慕容麟在凄厉的风声中,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
ˇ第二十二回 炼狱ˇ 最新更新:20131202 17:52:18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杨欢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