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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帮她盖好被子,伏下头吻吻她的额际,轻声道:“今天累了,睡吧。”
“侑士。”贺子看着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你想不想听听以前的事?”
忍足动作一顿,抚抚她脸颊,“你想说吗?”同住三年,他非常了解眼前女子的忌讳。
“我今天难受的很,不说出来哽在心里更难受。你……愿不愿意听?”
忍足听着这一贯强势的语气竟是满满的疲倦,不禁暗叹了一声,遂抬腿上床,靠在床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贺子枕在他的大腿上,抓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似乎是望着不远处柜子上的花瓶,又似不是,“从哪里说起呢。你知道我母亲吧,田中若扬。”生怕他不明白,贺子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听说过,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忍足抚着她的长发回答。
“其实她的很多事,我也都是听说的,很小的时候,我和大哥不愿读书,齐叔就给我们讲母亲的故事。对了,齐叔是外祖父家的管家,外祖家也算是名门大户,只是人丁不旺,家业没落,母亲小的时候,外祖父外祖母去世,齐叔把她抚养成人。听他说,母亲从小天资聪颖,外貌出众,很多男孩子追她,她都一概不理。齐叔只当她一心学习,不论其他,谁料想大学的时候,认识了我父亲,一见钟情。从此便从顶端坠落到了深渊。”
“这句话其实是她临终前经常提起的话,可是在以前她并不这么说。”
“我记得,在小妈没有出现的时候,她虽然很严厉但偶尔也会跟我们谈天,而她最喜欢谈的就是和我父亲如何相识,又如何相爱。我祖母去世的早,祖父身体一直不佳,父亲整日吃喝玩乐,田中家偌大家业竟无人托付。我母亲的出现,给了祖父一线希望,他放弃我父亲,转而开始培养我母亲。喜欢一个人,他家里人也支持,而且还能帮助他,爱情中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我母亲心甘情愿。”
“后来他们毕业,结婚,进入盛业。父亲是总经理,母亲是总经理助理,盛业逐渐兴旺。祖父含笑而终。然后父亲升任董事长,母亲为总经理,那段时期可谓是盛业有史以来最大的辉煌。”
“母亲一门心思不能辜负祖父期望,又不想让父亲受苦,遂整日劳心费神,一心扑在公司上,如此七八年光景,盛业从日本百强升为十强。正当她松一口气,打算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时,却被父亲抢先告知,他在外有了情人,并且还有了个未满周岁的女儿。”
“可以想象母亲当时的震惊,还未见到那个女人,她就先被父亲气得一病不起。十年来没日没夜的工作,早已把她的身体透支干净,现在这么突然一击,她自然承受不来。后来她强撑着身子,邀请小妈来家做客。我和哥哥坐在她两边,莹然那时候很小,被小妈抱在怀里,父亲不在。其实根本没说什么话,母亲只是一直上下打量小妈。没有人能在母亲凌厉的目光下保持安然无若,父亲不能,小妈更不能。母亲冷冷淡淡的观察了半晌,最后说了一句话。”
“也不过是个稍微精致的玩物,摆上高台看看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整日抱在怀里,田中池康的眼光竟变得如此差了。”贺子学着田中若扬似乎是无意的喃喃自语,回忆着当时田中初莘瞬间苍白的脸色,轻轻笑了一声,“我母亲就是这样,不动声色间便伤人于无形。”
“只是,”她眼神一黯,“如此稍微精致的玩物,在父亲眼里,却胜过了被上流社会称之为‘解语花’的母亲。母亲病重厉害,父亲依旧吵闹不休,我和哥哥一介稚童,除了劝慰和恐惧,什么也做不了。三个月后,她终于离世。”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贺子直愣愣的睁着眼,语气没有一丝波动,“窗户外面下着很大的雨,直砸的玻璃砰砰的响,母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哥哥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默默流泪,齐叔伏在床边嚎啕大哭,我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父亲,可我不甘心,只是一遍一遍的找,最后找的累了,趴到她身边,用手去抚她眉间没有消逝的褶皱,一遍一遍,可是总也抚不平。”
“医生说她不治身亡,齐叔说是父亲害死她的,可我知道,她是自愿的。就像她自愿嫁给父亲,自愿撑起盛业一样,她自愿死亡。她总是偷偷的把药扔到窗外,或者在洗手间冲掉。她以为在专心看电视的我没注意,可是,我都清楚。我不想问她为什么,问了她也不告诉我。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她生命的前十几年是为自己活着,后十几年只为我父亲。”
“我尊敬她,崇拜她,却不爱她。她的去世,也许我有点难过,但一点都不痛苦。可是在那场丧礼上,我却哭得最厉害,昏厥了好几次,最后齐叔不得不把我困在家里,不让出去。丧礼结束后不久,齐叔离开无迹可寻。父亲的第二次婚礼举办,小妈和莹然入住田中宅。”
“那时候的我四岁,浑浑噩噩,刚及懂事。莹然牙牙学语,还不会跑步,谁都不理,只喜欢缠着我抱,整日里大姐大姐的喊着,独自欢快。小妈虽不喜欢我,但奈何不了莹然,最后作罢,不再理会。慢慢的,我忘了以前的事,与莹然愈加交好,日夜玩乐,晚上一块入睡,反而疏远了大哥。一切都很自然,小妈也逐渐忘了对我的憎恨,开始随着莹然对我如自己所出。大哥自从母亲病后,便为人冷淡,现在跟着父亲学习公司事宜,因为忙碌更加漠然。父亲看家中平安无事,便安心的顺其自然。”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贺子扭头对忍足俏皮一笑,那表情像极了一只偷了鱼却没人发现的猫,带着微微的得意。
忍足揉揉她的头,柔声笑道:“怎么了?”
“那个时候,”贺子眉眼弯弯,“妈妈病重的时候,东京台正在热播一套电视剧,你肯定没看过,连我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但那时,我没日没夜的观看,一集不落,反反复复的看。他们或忙,或烦,没有时间管我,倒是乐的看我不哭不闹,只抱着电视机。那个电视剧演的内容与我后来发生的事,如出一辄,几乎分毫不差。”
“那小女孩母亲病逝,灵堂大哭,父亲迎娶后母,附带一个妹妹。时间久去,记忆渐消,到头来合并的一家人倒真的如亲生的一般相亲相爱了。多么奇怪的事。可是我也做到了。”贺子看向忍足,笑眯眯的道:“三年前,你到我家,是不是觉得很相亲相爱?”
忍足理理她的长发,脸上露出一抹怜惜,轻声问,“那个电视结局是什么?”
贺子笑容微微泛冷,“那个结局是真的相亲相爱了,那个小女孩真的忘了所有的事,她接受了所有的人,也学着付出了爱,毕竟她本来就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哈,完美的结局不是吗?”贺子笑道。
忍足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起来,紧紧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慢慢的道:“其实贺儿也是个温柔的孩子。”
贺子环着他的腰,头深深的在他怀里,闷闷的道:“你胡说。”
这声音里竟隐隐有些哽咽,忍足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若非温柔善良,一贯冷静如她今晚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即便是做戏,她还是喜欢上那个一直欢快叫她大姐的孩子。因为在意,所以担心。因为担心,所以迷茫。
忍足并不知道她的计划,只知道她已经准备了好多年,另外勉强猜测出她的目标是夺取田中若扬在世时应得的股份,也或者连带着打击田中家所有的人。
只是今晚她好像有点自乱阵脚了。田中梓轩的突然亲近,莹然的入骨恨意,这些她应该都考虑到了,只是到临来心还是乱了。
忍足抱着面前总是一副天塌不惊,语笑晏晏的女子,心里的疼惜无法抑制。认识这么多年,结婚三年,忍足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软弱,也是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就算行事再强悍,她也是个女子,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关心的女子。
“你睡吧,今天太累了。”忍足轻道。
听他说话,贺子手一紧,急道:“你不许走。”
忍足拍拍她,安抚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贺子挣开他的手,翻过身,躺在枕头上,拍拍身边的位置,揪着他的衣角,硬着口气道:“你也睡这。”语气强硬,眼神严肃,好像要是他不答应,她立刻就要亲自动手把他拉下来似的。
忍足想了想,就她现在这种不稳定的情绪,让她一个人,他也不放心,就顺势躺了下来。刚躺好,贺子一勾手伏到他胸口,脸埋在他怀里,露给他一个头顶。
忍足对她犹如鸵鸟快速的动作有些讶异,半晌,悠悠问道:“贺儿,你是不是害羞了?”
怀里的人先是一僵,继而脑袋埋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