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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去十千脚店查问,寒食节前和郎繁密会之人是谁?
其三,郎繁生前将两朵梅花藏在墨筒之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其四,托人去杭州打问买梅船的朱白河是什么人?
其五,梅船何以在众目观望之下凭空消失?
这五件事,只要查明其中一件,都能找出些头绪。
他正默默寻思着,忽觉得右肘有些酸痛,他的右胳膊一直支在窗沿上,窗框底沿只有一条窄木,因此有些硌。他放下胳膊,一边舒活关节,一边望着那窗沿,想起以前没有留意到,发现郎繁及二十几具尸体的那只新客船的窗底沿不太一样,镶了块木板,要宽一些。他想,还得再加一条——第六,再去仔细查看一遍那只新客船。
上回着意于郎繁及二十几具尸体,没有亲自探查那船。那只船绝非偶然停在那里,或许那船上会有些线索。
此外,还有跟踪自己的那个石青绸衫男子,他是什么来路?难道也和此案有关?若真是为此而来,那再好不过,正好从他身上探出些踪迹。
斜阳照进卧房,温悦坐在床边收拾衣物,瓣儿在外间教琥儿认字,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夏嫂正在准备晚饭。
温悦细心叠着丈夫的一件半旧衫子,想起母亲的话,不由得笑叹了一声。当年父亲将她许给赵不尤,一是看重他的宗室身份,二则是相中了他的人品。母亲却有些不乐意,说赵不尤家世人才都不必说,但看着志向大了些,身为宗室子弟,又不能出仕任官,做不了事,自然会郁郁不得志。到时候嫁过去,他一肚子气恐怕会撒到温悦身上。
温悦只在相亲时隔着帘子偷偷瞧了瞧赵不尤,第一眼就中意于他的沉雄之气,觉着不似一般文弱士子,这才是男儿汉。听母亲这样说,她反倒更加乐意了。她不愿嫁个被朝廷供养、无所事事的宗室子弟。觉着身为男儿,就该像她父亲,尽己之才,立一番功业。赵不尤有志气,自然会去找些事来做。
如今看来,她猜对了。成婚不久,赵不尤就和她商议,搬离了敦宗院,住到了民间,做起讼师的事。成天忙个不住,却至少有一半的事都是白替人劳累,收不到钱。温悦出身仕宦人家,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自小衣食优裕。起初她的确有些不适,但好在她生性随和,很快也就惯了。看着那些人敬服感激丈夫,她自己也觉着快慰。何况丈夫对她,始终爱敬不减。
温悦唯一担心的是,丈夫性子太直,打理讼案时,只认理,不认人,遇到权臣豪门也不退让。就像眼下这桩梅船案,连开封府尹都压住不敢碰,赵不尤却丝毫没有退意。不知道这案子背后藏了些什么,只盼不要惹出什么祸端才好。
温悦正在默想,忽听夏嫂在厨房里惊叫起来。她忙起身出去,快步赶到厨房,瓣儿和琥儿已经站在门边,朝里惊望着。夏嫂在里面连声叫嚷:“爷咯!这是怎么了?”
她走进去一看,夏嫂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捏着根切了一半的大葱,望着地上仍在叫嚷。地上躺着一只猫,龇着牙,嘴边吐出一些白沫,一动不动。嘴前不远处,掉了一条被撕咬了大半的鲤鱼。看来是这猫偷吃了这鱼,中毒而亡。
温悦忙道:“瓣儿,带琥儿到堂屋去!”
瓣儿忙应声牵着琥儿躲开了。
夏嫂惊声道:“我剖好洗好了这鱼,挂在柱子上沥水,正忙着切菜,这猫不知啥时间溜了进来,这么高都能把鱼叼下来,它怪叫了两声,我才发觉,等回头看时,它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
“鱼仍是在老柳鱼行买的?”
“对啊。这两三年都是在他家,没换过别家。”
温悦心底忽然涌起一丝不祥:“你回来路上碰到什么人没有?或者把鱼放到哪里了?”
“没有啊,我先买齐了菜,最后才买的鱼,只在鱼摊前跟老柳的媳妇说了两句话,就牵着琥儿回来了。”
“你再好生想想?”
“哦!对了!到巷口时,琥儿跌了一跤,我赶忙把菜篮子放下,把琥儿抱了起来,替他拍了拍灰……其他再就没了。”
“当时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有!迎面一个汉子急慌慌走过来,琥儿就是被他撞倒的。我抱起琥儿回头要骂时,那人已经走远了。身旁还有个阿嫂,也跟我一起骂了那人两句,还问琥儿跌坏没有。”
“那阿嫂你见过吗?”
“从没见过,她也提着个菜篮子,不过上面盖了块布。她说完就往另一边走了。”
“今天买的这些菜都丢掉!菜刀、砧板都用热水好好烫一烫。晚饭切点酱菜,将就吃一顿。”
夏嫂听了一愣,忙要问,温悦却没有工夫解释,忙转身走到堂屋,告诉瓣儿:“你带琥儿到里屋去!”
瓣儿似乎也已经猜到,并没有问,哄着琥儿走进自己房里。温悦又赶忙去内屋取了三百文钱,回到厨房,夏嫂正挽起袖子,将砧板放进热水锅要刷洗。
温悦道:“这些先放着,等会儿再收拾,你拿着这钱去巷口找乙哥,让他租头驴子,赶紧去东宋门外瓦子,找见我妹子何赛娘,让她立刻到我家来一趟!”
夏嫂忙擦了手,接过钱,快步出去了。温悦跟着她走到院门,等她一出去,立刻闩好门,回身去堂屋摘下丈夫的那把长剑。
她握着长剑,心里急急思虑:那条鱼一定是有人投毒。
琥儿被人撞倒,是事先设计,跟在夏嫂身后那妇人恐怕一直偷偷跟着夏嫂,买了条一样大小的鲤鱼,喂好毒,趁夏嫂去扶琥儿,掉换了夏嫂篮子里那条鱼。
他们为何要下毒?一男一女,如此安排设计,一定是受人指使。一般仇怨绝不至于下毒杀人,难道是由于梅船案?那案子牵连极广,背后之人恐怕是知道赵不尤不会轻易罢手,因此才趁他去应天府,下毒毒害我们母子,好让他停手?
温悦惊怕起来,丈夫去应天府,恐怕也有危险!墨儿去了小横桥,说不准也要遭人暗算。那些人毒杀不成,恐怕还要来设法加害,眼下,我只能拼力护好瓣儿和琥儿。
她伸手将剑掣出一截,剑锋在夕阳下闪耀刺眼银光。她只跟着丈夫比弄过几回,从没有认真练过。真要有凶手逼近,恐怕斗不上两招。她不由得大为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而为。
正在慌惧,大门忽然敲响,温悦惊了一跳,门外传来夏嫂的声音:“夫人,是我。”
温悦忙掣回了剑,过去打开门放夏嫂进来,随即又闩好了大门。
夏嫂看着她手中的剑,很是诧异,却不敢多问,小心道:“乙哥拿了钱,立即去了。”
温悦回身坐到堂屋里,将剑横放在腿上,手一直握着剑柄,不时扫视大门墙头。
夏嫂将厨具都烫洗过后,才另煮了一锅米,盛了两碟咸菜酱豉。饭端上来,温悦却丝毫不想吃,让瓣儿和琥儿出来,跟夏嫂一起先吃,她则一直握剑防备着。
瓣儿吃过后,让夏嫂带着琥儿去内屋,她也去拿了把短剑,坐到温悦旁边,低声问道:“嫂嫂,可是有人下毒?”
温悦点了点头。
“为了梅船案?”
“应该是。你不要在这里,进去,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若真有人来,躲起来也没有用。我跟嫂嫂一起守在这里,两个人总胜过一个。哥哥也教过我一套剑法。”
温悦没再说什么,露出一丝笑,点了点头。
两人默坐着,守候了一个多时辰,天已渐渐黑了。
到了傍晚,赵不尤出去敞风,其他小舱只有两间开着门,但舱中都不是那个石青绸衫男子。他又去船头船尾随意走了走,都没有见到那人,可能一直躲在小舱里。于是他在船头吹着风,赏看河景,直到天黑,都未见那人露头,便回到舱中,默坐了一会儿,才上床安歇。
因防着那人夜袭,他睡得很轻,到半夜,果然被一阵轻微响动唤醒,是门闩滑动的声音,很轻,有人在门外用刀尖拨动。自然是那个石青绸衫男子。没多久,门闩被拨开了,随即响起门轴转动声,极慢。赵不尤一直躺着不动,等他进来。看来此人不只是跟踪,还要暗杀。
舱门打开后,又被轻轻关上,随后,和着船的摇晃声,脚踩木板的轻微声响一点点向他移近。赵不尤偷眼觑探,窗外月轮被一大团云遮住,漆黑中只隐约见一个黑影朝自己逼近。他身子虽然一动不动,但全身都已戒备。
黑影来到床边,静立了片刻,似在运气。赵不尤不等他动手,自己猝然伸掌,向黑影腰部位置横砍过去,他这一掌能轻易将砖块劈裂,然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