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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尿苔一直跟着霸槽,竟然就到了窑神庙。在庙里跟后放下了背篓,背篓里的确是炸药包子,两包,捆得方方正正。狗尿苔有些吃惊,是不是榔头队要炸狐子呀,霸槽却说:晚上你就知道了。还没到晚上,古炉村里来了一伙人,这伙人都衣着新鲜,拿着锣鼓胡琴和笛子唢呐,狗尿苔这才知道这是洛镇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是霸槽专门请来演出呀。洛镇好多年来都有戏班,但戏班子从来都没有来古炉村过,先前在下河湾和东川村演出时,古炉村在那里有亲戚的,亲戚头一天就来叫人,没有亲戚的,在当天的半下午就赶过去,看完戏鸡叫两遍了才能回来。那几年,灶火爱看戏,霸槽马勺杏开都爱去看戏,看一场戏回来就要说叨多日,也学着唱几声,杏开的声好,但不会动作,灶火能吼几句黑头,就是记不住词,吼两下后边的词就顺嘴胡哇哇了,只是学着戏台上角色的样子,把中指和食指并起来,颤和和地指人。现在,是早也不演老戏了,霸槽曾经说过他妻在古炉村也办一个文艺宣传队的,他之所以说这话,也是因洛镇办起了文艺宣传队,可谁能想到,他竟能把这个文艺宣传队请到了古炉村。
狗尿苔对这些演员充满了稀罕,他殷勤地给他们搬凳子,搬石墩,从泉里担清花凉水。人家坐下喝水了,他就偷着看,等到人家偶一回头,发现他在看人家,他就猛地叫一下:喂,失——!假装在看着从院门里飞进来的麻雀,然后真的去把麻雀吆走了。他在吆麻雀的时候似乎不会了走路,腿拐着,连一只鞋都掉了。但演员们都喜欢了狗尿苔:哟,这么小个人!他们过来摸他的圆头,又提起他的胳膊量尺寸,问多大了,有五岁吗,这么能干的。狗尿苔知道他们也在戏谑他,但他不生气,渐渐也不害羞了,话就多起来,回答着他已经十二岁了,在生产队出工都能挣三分工了,能套牛,能插秧,能割草,如果玩狼吃娃的那种棋,玩斗鸡,玩打弹弓,他是十有八九要赢牛铃的。他们说:牛铃是谁?他说:你们不知道牛铃呀,他耳朵有个豁口,是小时候被老鼠咬的。
霸槽在和宣传队的头儿商定演出的节目,跟后进来给狗尿苔打招呼:你咋还在这儿?狗尿苔没有理,还在和演员们说话。跟后就把霸槽叫到一边,说戏台子就定在山门前,以大字报栏作背景,栏后就是后台,把窑上原来的两盏玻璃罩子灯也在大字报栏两边挂了,光线可能还暗,得在山门和大字报栏左边的树上拉一道铁丝再挂两盏玻璃罩灯,可村里别的玻璃罩灯都在老公房那儿拿不成,这事咋弄呀。霸槽说:我不是拿回两盏汽灯吗,把汽灯点上,就挂在大字报栏两边,把玻璃罩子灯挂到铁丝上去。跟后说:噢,我倒把汽灯忘了!那汽灯没煤油呀?霸槽说:这事也得我管?!找水皮去,你告诉他,这次演出意义重大,让他煽起,弄大!跟后去了,霸槽刚刚坐定,跟后又进来把霸槽叫到一边,说演出前得给人家演员吃饭呀,这饭咋办?霸槽说:我这掌柜的当成伙计呀?!去找水皮,要给人家吃好!跟后再去了,霸槽进来,燥乎乎地,听到狗尿苔在说牛铃,就训狗尿苔:卖个啥嘴,到戏台那儿帮个手去!
狗尿苔到了山门前,那里站了好多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顾和跟后争比哩,稀罕那些演员哩,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红大刀的人看见了他帮榔头队干事,那会怎么想?幸亏山门下还没有红大刀的人。水皮在派人打条子去开合的代销店买了四斤煤油,但没人会烧汽灯,便让跟后再去问霸槽,跟后说他不敢再去了,有两个演员说他们会,跟后就张罗从山门上到树上拉铁丝。在树上拴铁丝得有人上到树上去,跟后就喊狗尿苔,狗尿苔看见了站在一边瞧热闹的牛铃,过去低声说:你是红大刀的你咋来了?牛铃说:我来侦察哩。牛铃很骄傲,神气让狗尿苔不舒服,他便大声说:牛铃在这儿,他能爬树!牛铃也是逞能,把上衣脱了,在手心唾口唾沫要爬呀,水皮偏要狗尿苔爬。狗尿苔爬是能爬上去,只是速度慢,溜下来的时候树枝把肚皮磨出了几道红印子。他看到牛铃灰不沓沓坐在远处的石头上,近去说:这树应该你爬。牛铃说:我是红大刀的,我给榔头队爬?!水皮又在和跟后安排着演员吃饭的事,水皮说吃派饭吧,凡是榔头队的人都管饭,一家派一人。跟后说:这不行,演戏是全村人看哩,让榔头队人管饭?水皮低头想了想,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转身就喊:狗尿苔,狗尿苔——!牛铃说:叫你哩。狗尿苔说:我见不得他支派我。却应道:哎。牛铃说:你好好给榔头队干事啊?!狗尿苔说:你看到了,我这是愿意吗?走了过去。水皮说:你去扳包谷棒子,咱煮包谷棒子给他们吃!狗尿苔说:包谷棒子正嫩着,煮着吃了香,就是屁多。到哪儿去扳?水皮说:到你家自留地里扳。狗尿苔说:啊,那我不去!水皮说:看把你吓的!就到生产队地里去扳。扳五十个,每人吃两三个,屁多就屁多,锣鼓响着,谁也听不到。狗尿苔说:扳生产队的,这使得?水皮说:给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吃哩,有啥使不得?你是不是还要去征得红大刀的同意?狗尿苔说:我没组织。还吱拧着不愿意,说让别人去么。旁边人就说:快去快去,不明白自己啥身份,考验你哩,还不积极表现?
狗尿苔后悔他跟着霸槽去_r窑神庙,又后悔和演员们说话让霸槽打发了布置戏台,但他要去扳包谷棒子的时候给牛铃挤了个眼,牛铃就跟上了,半路上,牛铃日娘捣老子的骂水皮。牛铃说:我×他妈!狗尿苔说:我和你一样!牛铃骂:总有一天他求到我了,看我怎么作践他!狗尿苔说:我和你的样!牛铃说:你真去扳包谷棒子?狗尿苔说:扳么,咱俩一块去。牛铃说:他要五十个,咱扳五十四个,你拿两个我拿两个,到家煮的吃!到了碾盘后的那块下洼地里,生产队的包谷长得一人多高,剥开一穗牛牴角一样的棒子,籽颗太嫩,指甲一掐就流白水儿,狗尿苔就不扳了,说:咱们的包谷就给别人吃呀?牛铃说:你不扳回去,水皮那狗日的肯定饶不了你。狗尿苔说:那要扳,扳他家自留地的!这突然的决定使他们很得意,就离开生产队的地,跑到水皮家的自留地里一气扳了五十四个包谷,背回村,牛铃先怀揣了四个回家了。
五十个包谷棒子在窑神庙煮了,演员们都围在那里吃,霸槽和秃子金和水皮也都吃,秃子金说:狗尿苔这回办了件人事,扳的包谷不老不嫩的。狗尿苔没吭气,顺门就走,跟后手里拿了两个雷管从院门进来。狗尿苔说:雷管,做啥呀?跟后说:响呀。狗尿苔又惊奇了,说:在这儿响?跟后说:塞到你屁眼里晌。狗尿苔讨个没趣,想着去牛铃家吃煮熟的包谷棒子,好早早到戏场子上占地方。
牛铃却在巷口等着狗尿苔,嘴里咕咕嚅嚅在吃。狗尿苔生气了,嫌不等他就吃上啦,牛铃发誓煮了都在屋里放着,他只是剥了一把籽颗,就从口袋抓出几粒,塞进狗尿苔嘴里,却说:天布让我叫你呢。
天布的家里,磨子灶火都在,狗尿苔一去,灶火就说:你一下午都在窑神庙?狗尿苔说:要演戏呀,我去看热闹了。磨子说:村里人都不去了,他还有啥热闹的?狗尿苔不敢再多说,他惊慌了他们突然叫他来是不是要整治他呀。天布说:那些人能唱出个啥戏,还不是来给榔头队助威的?要看戏,让灶火几时给你唱黑头。狗尿苔说:他只会指头指人。灶火说:你还瞧不上我?手指头又指着了狗尿苔。天布说:好了好了。把灶火的手拨开了,说:狗尿苔我问你,霸槽是不是拿回来了几包炸药?你说实话!狗尿苔说:是两包,捆着哩,有豆腐箱子那么大。天布说:炸药干啥呀?狗尿苔说:这我不晓得,我看见炸药放在庙的西厦屋里,后来我就出去,后来就去扳包谷。磨子说:扳包谷?包谷还嫩着扳啥包谷?狗尿苔说:演员要吃饭,是水皮让我到生产队地里扳包谷了给人家煮着吃,我和牛铃没扳生产队的,扳的是水皮家自留地的。磨子说:日他妈,生产队的包谷他要扳就扳啦?天布,窑神庙里那些瓷货,咱趁早得弄出来,要么他们还不把瓷货卖了?天布说:狗尿苔还行,就扳他水皮家的包谷!你现在再到窑神庙去,打问他们拿炸药想干啥,是不是在古炉村爆破呀?磨子说:吓死他霸槽的胆!天布说:那霸槽啥事干不出来?他就是爆破什么,榔头队有了炸药这是给咱示威着看呀!灶火你那儿有多少炸狐子的药丸子?灶火说:我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