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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眉封号已下。
荣王府并无任何动静。
想来就算有人对此封号不满，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妄加议论。
处理稍稍安心，空出时间来，准备与凝眉，来一次“斗法”。
西贡的传信兵刚刚出了京城，荣连浩已收到消息。
“谁放出来的风？”荣连浩低声问。
尚喜摇头：“具体是谁还不好说，但消息必定出自京城内卫军中。”
一提到内卫军，荣连浩自然而然的想到康思瑶。
与此同时，荣泰已派人降朝中非荣党一派的名单，传到荣连浩手中。
荣连浩看着名单，一个一个的将名字记住，当即叫了尚喜，说道：“传我的王令，就说京城内潜入了契丹的探子，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外出，当朝为官者，没有皇上的手谕，不得出京。”
吩咐了一番之后，又对诺笙道：“名单里有几位肚皮是奇偶先帝爷的托孤大臣，这些人对皇室忠心耿耿，在朝中又有势力，非常不好对付，想要在一夕之间全部铲除，是决然不可能的了。”
诺笙心领神会：“那就从武将开始下手。”
“英雄所见略同。”
荣连浩对上他视线：“西贡邓如海受皇室重恩，若我起兵，他必与我势不两立，若是从前，皇上也许会命我为主帅，前去西贡镇守，但此次则全然不同，在我看来，皇上未必会玲派主帅前去，西贡战况危急，皇上应该会直接封邓如海为帅，出兵平乱。”
话说到这里，诺笙已经明白过来：“要我怎么做？”
“邓如海一旦为主帅，副帅的人选，皇上必定会顺从朝中臣子的建议来安排，在此期间，我会想办法控制住朝中那几个老家伙，让他们提不出人选，这样一来，朝堂之上，众口一词，皇上就只能派我的人出任副帅一职。两军交锋，最忌泄露军情，一旦主帅行迹暴露，则主帅性命不保，全军堪忧。”
诺笙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立即迎合道：“邓如海星级暴露，惨遭刺杀身亡，副帅接任主帅一职，日后，西贡军供浩王爷差遣。”
荣连浩当即发出两道密令。
一道给西贡军中的暗人。
一道给远在北边关的齐任远。
事情办完后，他淡淡笑道：“邓如海要除，罗衡也不能放过，我可能又要用到你妹妹了，你不会为此与我翻脸吧？”
诺笙唇角含了笑意，答道：“昭月已经告诉我了。她私下里认你为干哥哥，你对她很好，也很相信她，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事，只要我妹妹愿意，我这当哥哥的，又岂能阻拦？”
他将发给齐任远的那道密令收好，低声道：“那我这就返回契丹了，京城的事，你自己小心吧！”
荣连浩从容接话：“放心吧！我会处置。”
诺笙离去，书房一下子安静了很多。
荣连浩独坐良久，从一堆公文当中，抽出一张已皱的不堪的纸。
他把纸铺在桌上，慢慢展平……
一曲终毕，音何欢。
要我爱你恋你又何难。
只是，偏偏这一刻寂寞太伤感。
我仍痴念，仍妄想。
只怕有你这一席记忆，到底是空谈。
他静静看着纸上的字，脸色平静无波，可灼灼发亮的眸子，却泄露了所有的心事。
眉儿，我仍在痴念，仍在妄想。
我们这一席彼此的记忆，究竟会不会是空谈？
尚喜在外面吩咐完事情赶回来，刚跨进书房，一眼看到荣连浩的表情，不禁愣了一愣。
荣连浩好似失去了灵魂般，眉宇间流淌着哀伤，透露出想念的味道。
“尚喜？回来了？”
尚喜站在门口，听到荣连浩的话，赶紧走过去。
他到桌边一看，那展开的纸，正是他捡到没舍得扔，又放了回去的。
他自然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由得重重一叹，轻声问荣连浩：“少爷，您要进宫去看看小姐吗？”
“昭月今天，也这样问过我。”
荣连浩苦笑，“可我应该去吗？如何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
“少爷，小姐她如今已经是凝妃了……”
荣连浩不理会尚喜的话，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再想见她，又有什么用？是我把她送到宫中去的，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我以为我只是暂时的忍痛割爱，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命运会回报给我更多的东西，等我有了这江山，她自然又会回到我身边，可我渐渐感觉，我似乎是错了……”
荣连浩每个字仿佛都来自于内心的绝望，尚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出言安慰，可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确实，荣连浩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的。
让凝眉入宫，成为楚罹的软肋。
待荣连浩夺得天下，再将凝眉抢回来。
如此一来，皇位，凝眉，皆属于他。
他不但没有失去，还得到了更多。
可事实上，当凝眉真正嫁入宫中的那一刻到来时，荣连浩才发现，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他最无法把握的，其实是凝眉的心啊……
荣连浩看着尚喜，忽然柔和的笑了笑：“我和她十三年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是吗？”
尚喜看着荣连浩的笑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担心。
他本来想点头说是，可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实言道：“少爷，小姐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当今圣上。您能给小姐的，皇上能给，您不能给的，皇上还能给。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天子之宠的。您觉得，如果皇上誓要得到小姐的心，小姐可以例外吗？”
荣连浩烦恼的正是此事，此刻听到尚喜将实话一股脑的给说了出来，心像是被针扎着一样难受。
可尚喜与荣连浩直来直去，也没顾忌什么，几句话说完，就耷拉下脑袋，站到一旁，沉默下去。
半晌，荣连浩终于悠长的叹了口气。
“罢了……”
荣连浩道：“我还是去找昭月吧！正事要紧。”
皇宫内，悠然殿。
花园之中，株株寒梅吐蕊，凌霜绽放。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凝眉静默站立，眼睁睁看着眼前花海茫茫，云影疏淡，或明或暗，红白交错，横斜错落。
她只穿一件单色织边花貂裘袍，未着外衣和斗篷，单薄的身姿立在花海中，少了几分风华，多出许多的落寞与苍凉。
小双一溜小跑，怀里抱着斗篷，面色略显焦急。
“小姐，快穿上吧！小心着凉！”
“不用。”
凝眉淡淡地应一声，眼角向上一瞥，忽而道：“小双，你看，有人在放风筝。”
小双顺着她视线望去，见半空中红蝶一片，唇边不自觉地现出笑容，“是啊小姐，今个儿风大，宫里有好多人都在放风筝呢！”
说着，又瞅一眼手中斗篷，但见凝眉确实没有穿上的意思，只好作罢。
“放风筝……有用吗？”
凝眉眼望半空，嘴角微扬，“飞的再远，也总有一根线在控制着，飞不过这红墙舍瓦，见不到真实，去不得人间。”
没理会小双茫然的神情，她只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声音始终很轻：“我不愿意这样活着。我……我不想，这样的活……我十三年前就该死了，可我却苟且偷生到如今……是因为他，他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感情，可是，他又亲手毁了我，我不愿去想，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不敢想……”
“我不要这样活着，我是一个活人，怎能被人当成玩具，谁要今日这地位？谁要这些虚假的荣华富贵？我不要，我什么都不想要，这都不是我愿意的，都不是，不是！”
胸口微微起伏，凝眉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将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没想到，发泄过够，居然只剩下无力的苦笑。
小双见她神态举动不像往日，就好像有人在身后逼她，活要把她逼疯一样，又担心，又害怕，稍微接近了一点点，轻声唤道：“小姐，您怎么了？您已贵为凝妃，又有荣王府在背后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
“谁要贵为凝妃了？”
凝眉没有回头，凄然道：“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甚至不想做什么郡主，我只想好好的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小姐，宫闱重地，说话要小心。”
“听见又能如何？”
凝眉轻蔑的笑：“我敢说，就不怕被人听了去，谁要是能以此为把柄害我一次，我倒是要感谢他！”
“小姐……”
“算了。”
凝眉摆摆手，良久，长叹一声：“回去吧！”
骄傲洒脱如凝眉，竟也只剩下苦涩的笑。
因为她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心。看到自己的处境与无力。
原来得到一份真正的爱情，比得到这世上任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