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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得再快一点,于是,终于叫张襄赶在罗文忠彻底封锁道路之前带着几乎完整的天下第一劲旅河西铁骑撤回了寿州。
这一下,本来叶十一胜券在握的襄阳之战立即就增添了无穷的变数。按照陆子周的说法,就是“襄阳之战,唯一的胜算在于寿州城里有一个至少与元元水平相当的统帅,并且这个统帅手下有一支能够撕破叶十一包围的军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有机会充分发挥襄阳与寿州互为守望、互为补充的形势,如果两军通力配合,然后才能有机会击破叶十一的攻势,反败为胜。”
在这里面,“两军通力配合”这样的软指标暂且不去考虑——实际这也是没办法去考虑的,但从两个硬指标上看,统帅和军队,由于张襄及时回到了寿州,倒是同时满足了。
首先,统帅方面,张襄作为张钰的儿子,张氏河西军培养了多年的接班人,虽然始终没能突破天赋上的限制,达到叶十一、狄桂华那种超一流的层次,不过和元元大致相当倒是没有任何疑义的。之前,他们在散关长达半年的对峙就是明证。甚至有很多观点认为,张襄在眼界上实际是高于元元的。这不仅仅在于张襄的老师是他的父亲张钰,更重要的是,在陷入内战的泥淖之前,张襄始终是在河西对战乌虚的——当然,也并不是说外战的地位一定就高于内战,而是所站的位置不同,说是眼光也好,说是胸怀也好,姿态总是有所不同。
另一个方面,军队。说到这里,就要仔细来捋一捋大郑末年的各路军阀私兵。
论及大郑末年的军队,虽然纷乱乱你方唱罢我登场,但体系始终都是脉络分明,传承清楚的。比较强大的军队都是由主帅而兴衰的力量,都有特定的称谓。比如说最早,也是最强大的私兵集团是狄桂华的威武军。后来狄桂华“死于”宣华初年的政治斗争,威武军星云流散,余部与各方势力整合,不断吸收壮大渐次崛起。
张钰整合了河西,与张氏旧有的河西军相合并就成为了后来名震天下的河西铁骑;曹文昭整合了河东的力量成为后来的晋阳军,这支军队后来在“晋阳事变”中土崩瓦解。傅铁衣和卢文耀在河北的战事中各自培育出来自己的力量,就是后来被称为河北军和燕云骑的军队。河北军至今仍在傅铁衣的掌握,而卢文瑶的燕云骑在井陉之战被叶十一击溃后渐渐日薄西山。而当初威武军最后留在山东的余部则和当时的平卢节度联姻后整合成平卢军,后来在宣华二十五年至二十六年山东之乱时被傅铁衣和流寇瓜分。另外还有一只军队不同于门阀私兵,是宣华二十年之后,宣华天子另起炉灶,竭尽财货搞出的神策军。后来这支军队落到了叶十一的手里,成为他后来征战天下的两大主要班底中的一个。
可以说,这些军队的战斗力都是非常强大的、非常剽悍的,能够成为制衡天下的力量。不论是谁,得到了他们中的一个,都是上可以王,次可以霸的格局。然而,以宣华二十六年为中点,前后二十年之内战斗力最剽悍的军队始终是河西铁骑,没有之一。所区别的只是,宣华二十六年之前,河西铁骑是作为一个整体雄踞河西。而宣华二十六年之后,陷入到越来越激烈的内战中,天下第一的河西铁骑渐次走向分裂。到函谷关大战,随着张钰的死去,河西铁骑彻底四分五裂。
到乙酉年襄樊寿州之战时候,脱胎于河西铁骑的队伍主要有三:
其一,源自河西铁骑最鼎盛时期,一开始被被叶十一带到中原战场,之后历经中原大战,晋阳之战,函谷关之战,河西之战,吸纳了禁军骠骑、晋阳军、函谷关与河西之战俘虏或者投降的河西军,最终融合而成的骑兵。这支军队在当时被称为河东铁骑,是叶十一能够在宣华末年崛起的基本力量,也是他后来征战天下的两大主要班底的另一个。虽然这支军队名为河东铁骑,但实际上主体还是河西铁骑。而河东铁骑虽然被称为河西铁骑之后第二剽悍的骑军,但实际在战斗力上它一直都保持着河西军鼎盛时期的水准。
其二,是凤仪元年为抵御突破玉门关防线来犯乌虚留在边境作战的河西军。这部分河西军在统万城之战和叶十一真真假假的合作了一把,击退了乌虚大单于之后,就被张凌带到河套修养生息去了。自此,这支代表这河西铁骑最古老传统的强大骑兵,还有那个被掩埋得只剩下一个模糊背影的神秘人就彻底远离了中原的纷争。直到很多年后,曾经辉煌无比的河东铁骑在岁月无情地侵蚀下只剩下一张锈迹斑斑的躯壳,它才像被拭去尘埃磨砺了锋锐的宝剑,然后就是一剑横空星斗寒。
第三,就是被张氏调入关中参与争夺天下然后又随着张襄逃出武关投往金陵的那部分河西军。调入关中的河西军本来就是河西铁骑的主力。虽然函谷关之战张钰一朝兵败身死,长安陷落,这一部分主力或死或降流失了相当一部分精华。但就算是这样,被张襄带到江南去的也仍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代表了河西铁骑正统传承的中坚力量。
因为襄阳内部是以坚韧著称于世的元元,所以战争的胜负将很大程度上将决于外部的骑军的交锋。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讲,乙酉年爆发的“襄樊寿州之战”实质上就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大的骑军与天下第二彪悍的骑军之间的对决。这是河西军与河西军的交锋,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子的生死决斗,至少从观赏性上来说,是绝对能够令人满意的。
然而,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总有些是事情,是你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尾的。就像赵瑟虽然猜到了叶十一会从武关出兵攻打南阳,却终究猜不到狄桂华的突然猝死。就像陆子周虽然猜到了襄阳之战的开局,却终究无法预料它最终的变化。襄阳之战,终究留下了太多的遗憾……
不错,张襄的确抓住了叶十一进攻时间上的破绽,及时回到了寿州。但是回到了寿州之后,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修缮城墙,加固防御,大批大批的屯粮食。疏导百姓,精简军队。被裁撤下来的府军乡勇直接废物利用,分批次地护送寿州的士族家眷前往金陵避战。完善寿州城外紫金山上的军寨,并分派军队驻扎……
是的,这些都很重要,所有人都承认这是必不可少的工作。但这些是最重要的吗?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和元元配合击溃叶十一的攻势么?
当然,张襄也配合元元了。他派出精锐骑兵袭扰叶十一的后方。不是元元一直所期盼的那种大规模的破袭。而是小股的骑兵仗着灵活敏捷,来去如风,抓住机会抽冷子上去劫劫粮道,打打落单的队伍。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就撤,给叶十一搞点而头疼脑热的麻烦是有的,要说和元元配合着给叶十一来个前后夹击,穿插突破那是真没有。当然,关于这件事,张襄有充分的理由,因为毕竟元元也没有破釜沉舟全军尽出反攻,给张襄创造出精锐尽出破袭的条件。不过元元对此有不同看法的。她认为正是因为张襄没有先对叶十一的后方进行破袭,所以她也没办法全力反击。双方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认为对方应该首先表达出诚意。
张襄说:你不动手我怎么动手?
元元立即就轻蔑的反击回来:难道是我搞错了?不应该是你先以骑兵突破造成混乱,然后我再趁乱全面反击?正常的里应外合不都是这样么?凭啥到你那儿就乱改章程?
虽然当事的两人不可能真正爆出以上的一幕,然而,战场的形势所表达出来的这个意思。种种迹象表明,张襄和元元之间存在着相当的猜忌。所谓通力合作根本就难以实现。为此,陆子周在回襄阳时途经寿州,特别就这儿问题进行了一次磋商。
当时,是乙酉年的元月二十二日,寿州薛氏府邸的后花园。踏了雪,寻了梅,烹了茶,煮了酒,陆子周首先提起当前的战事,然后就谈到反攻的时机。
张襄闻言笑了笑:“这么说蜀王是希望能尽快与我合力打退叶十一……当然,这也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比我焦头烂额的多,除了襄阳,汉中有越鹰澜在,蜀王哪里能够不心中焦急?无襄阳荆州不足以用武,武汉中巴蜀不足以存险嘛。”
“不过,陆兄……”张襄放下酒杯,看着陆子周道,“连你也认为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
陆子周叹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了又缓缓地皱在一起,沉吟半晌才抬起头道:“大将军所说的最好时候我明白,只是,我担心,拖延下去未必没有夜长梦多的嫌疑。毕竟从叶十一历次作战的经历看,他从来都速战速决。天意也好,人力也罢,一场战事拖到三四个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