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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华二十六年十月十一,中书省经过近五个月的漫长争论后,终于就平卢节度使的人选达成共识,并上奏给皇帝裁可。中书省的意见,毫无疑问,该由现在正在山东境内作战的范阳节度使傅铁衣兼任平卢节度使。
当时,皇帝看完奏折,只笑着对芫国夫人说了一句:“卿可真是外举不避仇啊!”之后便下令退朝了。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中书省再议。
尽管暂时没有结果,可毕竟中书省的确郑重推荐了傅铁衣。那么按照赵瑟与傅铁云事前的约定,傅铁云拿出了元元要的通关文书。赵箫一接到消息,立即就取了文书哼着歌去轻歌曼舞堂席卷元元的家产。
元元这时候反倒表现得不那么急于离开上都,而是坐下来一分一毫地与赵箫认真讨价还价,气得赵箫经常要翻桌子骂娘!这厮脸皮厚,不管骂得多难听,只要吃顿饭,他就能跟自己啥都没干一样潇洒地坐下谈。后来在陆子周的调停之下,元元总算答应将轻歌曼舞堂折算成军火的尾款结给赵箫。按赵箫的要求,名义上的老板仍是元元。
另外,赵家的长辈开始考虑在适当的时间创造机会让赵瑟和傅铁衣见一面。当然,带上他们的女儿猗猗是必要的。赵瑟觉得着安排有道理,却害怕与傅铁衣相见,极力推脱着。她虽然清楚傅铁衣不会把她掐死,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底里的忐忑不安。一想到要把猗猗递到傅铁衣面前说:“那,你的女儿,抱好!”她就觉得浑身都要打寒颤,心想这还不如直接掐死她自己算了。
这世界上怎么还能有她这号人呢?赵瑟总是对着镜子如是想到。
后来,芫国夫人也受不了她那宝贝孙女的神神叨叨,没好气地骂道:“行了,你就别怕了!话是说尽快安排你和傅铁衣见面,可也是不是明天就要你动身。你到中书省才四个月,资历尚浅,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理由外调,总要过了年才真正办得了的事二。你就放下心来办喜事吧。趁着皇帝陛下还在考虑平卢节度使的任命的时候,先把聂云的儿子取回来完成和周家的约定吧!”
赵瑟立即转忧为喜,抓住自己祖母的手惊喜道:“真的吗!日子定下来了?”
芫国夫人以过来人的神气笑了笑,说道:“昨天聂右丞找你祖父提过了。十月十八正式纳彩,喜事就定在十一月初六,到时候接了人来大办一场宴会也就是了。你三叔公已经在办了,现在告诉你,你自己也准备准备吧!”
办喜事赵瑟也算是各种老手。何况取侧夫与正式的昏礼不同,大抵行半礼即可。照理这一次该轻车熟路,但是偏偏到了西楼的事情上,每每总要出些意外才算吉利。事情其实也不大,便是三叔公在操办完纳彩里之后,因为受了些风寒,病倒了,后面的杂事自然没有精力过问。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会有赵波管家。但是现在赵波已然定下了婚事,纵然成婚傢人还有几年,可依礼而言毕竟算是旁人家的夫婿,不好在问娘家的家务。这样,这个家暂时就该交给赵瑟的夫婿来管,婚礼也该由他的夫婿来操办。
这可生生为难死了赵瑟,能给她管家的人她可是还没取进来呢!总不能叫西楼他自己操办自己的婚礼吧?
于是,赵瑟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被傅铁云数落得体无完肤得代价去求。果然,刚说个来意,就碰得灰头土脸。傅铁云将猗猗抱在怀里哄着,不屑地瞥了赵瑟一眼,骂道:“滚!我不给你捣乱叫你取不成,你就该磕头上香了!还敢让我帮你办喜事?嘁!”
被赵瑟拉来做说客的是三叔公身边的管事崔笑。一时听不过去,上前见义勇为道:“公子为小姐在家事上尽力本来就是应当应分的,如此断然拒绝岂非大违夫德?”
“啊,是这样……”傅铁云冷笑着打断崔笑道:“那好吧,你留下帮我!”
傅铁云那在赵家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名声啊!崔笑就是再舍身为主也犯不着为这点儿小事便拍着胸脯说“好,我留下来送死”吧?于是,和赵瑟一起落荒而逃。
接下来只好找陆子周帮忙。虽然陆子周不会叫赵瑟难看,可赵瑟却知道他更不会答应管什么家。当初还在淮南时,陆子周就明白说过管不了,不要为难他。然而颜面攸关,赵瑟琢磨着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陆子周。
她既然想到了陆子周不会答应,便索性一进门就耍赖。她坐在地上几乎是蹬着腿撒娇道:“子周你就帮帮忙吗?等西楼取进来了一定不再让你操心。你不是也很心疼西楼的吗?也不想他好不容易一次婚礼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吧?”
陆子周这时候正在为元元留下的麻烦头疼,起身去拉赵瑟,赵瑟又死赖着不起,便无可奈何地道:“我是真的管不了家,当初并没有骗你。”
赵瑟不依道:“你就试试嘛!江山都指点得了,逞论一个小家?再说了,你一个男人,哪有连家都不会管的?肯定骗我。喂,欺骗妻子和不会齐家可都是有违夫德的啊!”
这样厚颜无耻地一说,陆子周便当真不好拒绝了,于是勉强点头。赵瑟转嗔为喜,攀到陆子周肩膀上,大力亲了他一口。
这样,赵家的家事就走向了凄惨而混乱的深渊。指点江山的陆子周竟是真不会管家啊!没几日,连赵瑟都估摸着换了自己来都得比陆子周强许多。没法子,赶紧趁着家奴还没有造反的时候将这位爷就地免职,乖乖送出去给她赚钱。由此可见,果然陆子周也不是万能的。之后,赵瑟再三考虑,最终指派惜时暂时管一管家事。
难得傅铁云知道后也过问了一下:“怎么会选那个惜时,喜欢他,日后等我死了也要正式取吗?”
赵瑟以为傅铁云要去找惜时的晦气,忙道:“怎么可能!他是早些年薛玉京送给我的,其实我也一直不放心,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话虽如此,傅铁云还是本着给赵瑟添堵的原则,将惜时唤去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放出来时,脚步都有些不稳。
然而不管怎么说,自从将家事委派了西楼,一切井井有条。十一月初六这天,喜辇顺利地抬进了赵家,霍西楼与赵瑟拜了天地家庙,正式成了赵氏名正言顺的侧夫。
离歌
宣华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六,赵氏嫡女赵瑟迎娶周氏义子西楼为侧夫的喜宴成为宣华二十六年结束之前最盛大的宴会。宴会上如云,盛况空前。许多年之后,即便朝代更迭,尘埃与黄土掩埋了士家的亭台楼阁,人们仍然对那场宴会津津乐道。或许是因为宴会中平凡无奇的几个主角在日后都成为了传说中的神话的缘故吧!而在当时,除去姻亲双方家长煊赫的地位之外,歌神元元在离开上都前最后一次应邀献唱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元元已经很久不曾开口唱歌了。确切地说,自从今年新年她应皇帝的诏命在元旦大宴百官的宫廷宴会上唱了一曲之后,宣华二十六年一整年她都没有再公开登过台,不管是在她自己的清歌曼舞堂,还是在哪一位炙手可热的权贵召集的宴会上。即便是到了夏末,元元透露出离开上都的意思,耽于声色犬马和文章风流的贵族之间一片唏嘘,挽留未果的情况下众口一词要求元元再唱一次,元元都没有点头。
这一次,赵瑟喜宴,原本也请不到元元,然而赵家是有赵箫的!这位大人物不知道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竟然自动请缨!或许是赵箫自己觉得赵瑟帮自己从傅铁云那儿搞到了通关文书,也就算间接帮自己搞到了清歌曼舞堂,自己做哥哥的不能老是厚着脸皮白拿白要,也该报答自己亲生妹妹的缘故吧!赵箫突然人品爆发起来,自发自觉地出面去请元元,好让赵瑟的喜宴更加风光热闹。他们具体怎么交涉的不得而知,反正流氓说话,一句顶一百句,元元竟是答应了,搞得无数打赌赵箫铩羽而归的娃们血本无归。
由于元元离开上都的日子定在两天后的十一月初八,赵瑟喜宴那一天实际就成为了元元在上都的告别演唱。那么,宾客们究竟更多的是为祝贺赵瑟而来,还是为了告别元元而来,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困扰赵瑟的烦恼。为此,赵瑟四处“追杀”自作主张的赵箫。然而,不论赵瑟如何地不欢迎元元,她都必须准备接待更多的宾客了。
赵瑟暗中安慰自己说:反正最后一次了,后天,后天,她就永远离开上都了!
总而言之,喜宴当晚,元元按时到了。她裹着红狐狸皮的风衣,抱着琴从马上跳下来,站在皑皑白雪的大地,宛如天际燃烧着的一抹火烧云。站起来欢迎她的宾客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
赵箫得意地像赵瑟表功道